“肃静!”
一声雷鸣般的暴喝陡然响起,新任宰相张文蔚满脸铁青,厉声呵斥道:“郊礼祭天之所,神明在上,岂容尔等如此喧譁!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更像是一盆夹著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灭了所有骚动的苗头。
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缓缓扫过那些神色有异、面露悲愤的官员,眼神里的警告与杀意,让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瞬间清醒过来。
百官纷纷闭上了嘴,偌大的旷野再次恢復了死寂。
但那一道道或惊骇,或愤怒,或恐惧,或麻木的目光,却像决堤的潮水般,齐刷刷地匯聚到了祭坛之上,匯聚到了那个身著紫袍的男人身上。
朱温此刻只觉得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灼热地沸腾!
他听著李柷那绝望如杜鹃啼血般的哀鸣,看著下方百官那敢怒不敢言、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般的模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权欲的洪流充斥著他的胸膛,
让他几乎要忍不住仰天长啸。
朱温完全不顾一旁苏循齎还在用蚊子般的声音,颤抖地提醒著“依古礼,当三辞三让”的虚偽。
那套假惺惺的戏码,他一天也不想再演了!
他意气风发地向前迈出一步,站到祭坛的最前方,对著仍旧躬著身的李柷,朗声笑道。
“臣,多谢陛下厚爱!”
没有半句推辞,没有丝毫谦让。
只有理所当然的接受。
接著,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朱温竟一把拉起李柷的手,將其粗暴地拽到自己身边,让他与自己並肩而立,一齐完成了剩下的祭天仪式。
他仿佛在用这个惊世骇俗的动作,向昊天后土,向天下万民,用最直接、最狂傲的方式宣告。
这江山,从这一刻起,已经换了主人。
当朱温在百官复杂的目光与大军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走下祭坛时,这场荒谬而盛大的典仪便算正式落幕。
玄甲匯成的铁流浩浩荡荡地返回洛阳城,那压抑在城中一整日的死寂,被如雷的马蹄声与甲冑摩擦声彻底撕碎。
百姓们依旧紧闭门扉,从门缝中窥视著这支改换了旗號的大军,感受著那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
一个时代落幕了。
而另一个时代,则在血与火的催生下,迫不及待地要登上歷史的舞台。
次日,朱温便迫不及待地在唐朝的权力中心——太极殿,举行了盛大得近乎炫耀的登基仪式。
仪式上,朱温更名为朱晃,取“如日之光”之意。
立国號为“大梁”,改元“开平”。
意为要亲手为这纷扰的乱世,开启万世之太平。
同时,他下詔,升自己发家的龙兴之地汴州为开封府,建为东都,而以唐之东都洛阳为西都,其迁都之意,昭然若揭。
一道道以新朝皇帝名义发出的詔令,如同雪片一般,从洛阳发出,通过四通八达的驛道,昭告天下。
至於那位完成了最后使命的前朝皇帝李柷,则被朱温虚情假意地“恩封”为济阴王。
不日,他便將被迁往远在曹州的济阴封地,彻底消失在世人的视野之中,静静等待著那个早已为他註定好的悲惨结局。
至此。
曾开创了“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引得万国来朝,立国长达二百八十九年之久的煌煌大唐,於天祐四年正月十六,彻底烟消云散。
……
朱温登基称帝的消息,如同一场撼动天地的剧震,以洛阳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剧烈地动摇著天下九州的每一寸土地,也搅动著每一个手握兵权的藩镇节度使的心弦。
蜀中,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