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州一別,倏忽月余,於为夫心中,却恍若三秋。夜阑人静,铁甲寒凉,唯念卿与膝下,方得一丝温暖。不知家中安否?岳丈身体可还康健?”
“饶州初定,庶事草创,军务冗繁,实难脱身。然今日之劳,皆为异日之安。待此间事了,靖必星夜返家,不敢稍有迟缓。届时,定要尝尝你亲手做的梅糕。”
“膝下二女,乃吾心头至宝。大女可又高了些?学业有无懈怠?然其性跳脱,莫要过苛,顺其天性即可。小女牙牙,如今可会唤『阿耶』?每念及此,心中满思。”
“卿亦需善自保重,勿以我为念,忧思伤神。待我归来,必与卿泛舟新安江上,共话桑麻,以补今日分离之憾。”
“夫刘靖手具”
写完,刘靖將信纸上尚未乾透的墨跡轻轻吹乾,眼神中的温柔久久未曾散去。
他小心翼翼地將信折好,放入一个精致的信封。
隨即,他换了一张质地更硬的公文用笺,脸上的神情也隨之变得肃然。
笔锋起落间,温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敬意。
这是给林婉兄妹的信。
“仲德兄、林娘子,见字如晤。”
“惊闻足下已至歙州,靖身陷军旅,未能亲迎,疏慢之罪,还望海涵。”
“江西板荡之际,豪杰並起,然多为逐利之辈。足下能不避艰险,弃暗投明,慨然一行,此高义靖铭感五內。”
“然饶州初定,百废待举,靖实难抽身。故暂请足下屈尊於歙州盘桓数日,靖已修书崔公,必以国士之礼相待,断不敢有丝毫怠慢。歙州虽小,亦可观我治下之一斑。”
“待危氛靖,王道光,靖必扫榻以待,与君共商匡扶社稷之大计。”
“刘靖敬上”
信中,最后一句“共商匡扶社稷之大计”,刘靖下笔极重,墨跡饱满,力透纸背。
他很清楚,对於林家这等世家,任何虚偽的客套和金钱的许诺都只是次要的。
唯有这份將他们直接拔高到“匡扶汉室”这一政治愿景的最高层面,將他们视为共创大业的伙伴,才是最能击中他们內心。
刚用火漆封好两封信,一名亲卫快步入內。
“启稟主公,季將军求见。”
“让他进来。”
季仲大步流星地走进,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刺史,甘寧到了!”
刘靖闻言,立刻放下所有公务,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笑意。
“人在何处?”
“末將已將他们一行人安排在偏厅等候。”
“走,隨我一同去见见。”
刘靖掸了掸衣袖,没有换上官服,依旧是一身寻常的儒衫,直接向外走去。
季仲愣住了。
他本以为刘靖会说“宣他进来”,这已经是极高的礼遇了。
可眼下竟要亲自去迎?
偏厅內,甘寧和他麾下的一眾大小头目正襟危坐,如坐针毡。
这刺史府的陈设虽然不算奢华,但处处透著一股雅致与威严,让他们这些常年混跡於江湖草莽的人浑身不自在。
当看到刘靖带著季仲等將领,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容亲自走进来时,他们彻底呆住了。
“本官恭候诸位壮士多时了!”
刘靖脸上带著笑,目光没有丝毫轻视,坦然地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对著为首的甘寧拱了拱手。
甘寧脑中轰然一响,瞬间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