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如此,它成了被忽略的棋子,成了徐温手中唯一可用的变数。
见钟泰章沉默不语,脸上阴晴不定,徐温缓缓踱步,看似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口中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想当年,追隨先王杨行密一同起事的那批老人,如今安在?”
“刘威镇守淮南,手握大权,陶雅虽失歙州,可如今改任昇州,周本统辖宣州,李简坐镇楚州……”
“他们一个个,要么身居要职,封疆一方,要么手握雄兵,威震江南。”
“而你,钟將军。”
徐温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乃是先王的同乡,是真正的乡党。”
“论起资歷,你比我徐温更早追隨先王,南征北战,出生入死。”
“可到头来,却只是区区一个左监门卫將军。”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嘆息。
“著实,有些委屈你了。”
这番话,毫不留情地戳进了钟泰章的心窝!
他呼吸猛地一滯,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暴跳起来。
委屈!
他怎能不委屈!
他钟泰章是何等人物?
是陪著先王杨行密从一无所有,一步步打下这片基业的元从宿將!
他曾与先王在战场上並肩浴血,为杨氏基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身上的伤疤,比朝服上的纹还要多!
可结果呢?
刘威、陶雅、周本……
那些人,甚至有些人的资歷还不如他,如今一个个都成了坐镇一方、手握数万兵马、掌控百姓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
府邸连云,妻妾成群,出则前呼后拥,入则锦衣玉食。
而自己呢?
只能在这广陵城里,当一个迎来送往的“看门將军”!
听著好听,是为禁军统领,心腹重臣,实则权力有限,不过是杨氏王族的一条看门狗!
这口气,这股冲天的怨气与不甘,他已经憋了太久太久。
他当然听出了徐温话中的潜台词。
这是在向他许诺滔天的富贵,是在暗示他,只要干掉张顥,他就能摆脱这屈辱的境地!
登上他梦寐以求的、与那些昔日同僚平起平坐,甚至更高的位置!
但同时,钟泰章也清楚这件事的后果。
刺杀张顥,是何等危险的差事!
张顥本人就是悍將,身边亲卫更是百战精锐。一旦失手,不但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远在合肥老家的妻儿家眷,也定会被张顥那心狠手辣的屠夫派人斩草除根,去九泉之下陪他!
一边是登临绝顶的滔天富贵,唾手可得的无上权势;一边是万劫不復的无底深渊,满门抄斩的悽惨结局。
钟泰章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著他刚毅的鬢角缓缓滑落。
他喉结滚动,发出“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发出“嘎吱”的轻响。
钟泰章脑海中,一时闪过合肥老家,妻子温柔的笑脸和幼子呀呀学语的可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