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顥拔刀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剧痛,一股异样的温热感,从那被撕开的创口,迅速扩散开来,瞬间浸透了那件华贵无比的紫色朝服。
他难以置信地缓缓低下头,看到殷红的鲜血,正疯狂地从自己腰间涌出,带来一种黏糊糊的的触感,也带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直到这时,剧痛,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他抬起头,看著眼前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怨毒。
“为……为……什么……”
他死到临头,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败,这支死士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他的眼神灌满了怨毒与不甘,隨著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涣散,最终归於一片死寂。
那双曾不可一世的瞳孔,定格在清晨灰濛濛的天空。
钟泰章缓缓抽出横刀,温热的血液顺著刀身的血槽“滴答滴答”地落下。
就在这时,街道的尽头,突然响起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士卒,手持长戟与弓弩,如潮水般涌来,迅速封锁了整个街口。
他们並非钟泰章的人,更不是赶来驰援张顥的黑云都,而是徐温早已安排好的后手。
看到这一幕,余下的张顥亲卫想先是一阵狂喜,可旋即又被冰冷的绝望所取代。
只因赶来的甲士,並未如预想中对这些刺客展开清剿,而是一动不动。
纵使身为武夫,这时也明白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一个早已为张顥布下的天罗地网。
“完了……全完了……”
几名亲卫看到大势已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亲卫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跪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是张顥的亲卫,主公一死,他们投降的下场只会是生不如死的酷刑,以及家人的被清算。
与其被俘受辱,不如以死尽忠,保留一个武人最后的体面!
一丝决绝在他们眼中闪过,他们没有再多言语,將手中的兵器,狠狠地抹向了自己的脖颈。
几乎在同一时刻。
广陵城数个不同的角落,数场同样血腥、同样高效的刺杀,正在同时上演。
刚刚接管黑云都、正在营中对著一眾將校耀武扬威的张顥心腹大將纪祥,被埋伏在营房顶上的弓箭手乱箭射成了刺蝟,高大的身体被钉在点將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其他被张顥安插在各营的心腹將领,或是在相熟的酒楼里,被偽装成伙计的刺客一刀割喉,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整张酒桌,食客的尖叫声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
或是在温暖的被窝中,被破门而入的刺客乱刀砍死,妻儿的哭喊声被夜色吞噬,只留下一屋子冰冷的尸体。
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內完成,迅速、精准。
没有给张顥的党羽留下任何一丝喘息和反扑的机会。
广陵城的天,在这一刻,彻底变了顏色。
……
徐府书房內,烛火已然烧乾。
徐知誥已然將那张顥身死的细节一一道出。
徐温没有立刻让徐知誥退下。
他靠回榻上上,闭目养神,仿佛在细细回味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而徐知誥则躬身立於一旁,眼神始终低垂,但那双藏在宽大袖袍中、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极度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