摺子上用工整的楷书写著,饶州夏收已毕。
虽因之前战乱,不少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导致今年的收成较之往年太平盛世时,少了约三到四成。
但饶州,不愧是江南西路的腹地,天下闻名的鱼米之乡,紧挨著鄱阳大湖,底子实在太过丰厚。
即便收成锐减,在执行了新的税收政策之后,整个饶州境內,也收上来了足足十二万石粮食的赋税。
刘靖看到这个数字,一直悬著的心,终於彻底放了下来。
十二万石!
他原先攻占饶州时,便从鄱阳郡以及各县粮仓中缴获了近三十万石存粮。
但这数月以来,大军用度、安抚流民,每日消耗如流水,已耗去十余万石,府库之中,尚余不足二十万石,眼看便要捉襟见肘。
如今这十二万石新粮入库,不亚於久旱逢甘霖!
使得府库余粮重新突破三十万石大关!
这意味著,他接下来筹备已久的、攻打信州与抚州的军事行动,將完全不必再从根本之地歙州调集一粒米。
仅靠饶州一地之產出,便足以支撑两万大军半年以上的日常用度与高强度的战爭消耗。
刘靖提笔,沉吟片刻,写下了一道赏罚分明的公文。
“传令下去。”
“饶州別驾及各县主官,统筹有方,记大功一次,待秋后考评,再行擢升。”
“另,从府库拨钱三百贯,充作『夏税奖赏』,由饶州別驾按功劳大小,分发给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吏。要让每一个流过汗的人,都能分到一份赏钱!”
的手指在光滑的桌案上轻轻敲击著,发出“篤、篤”的轻响,仿佛是为旧时代敲响的丧钟。
他將写好的公文递给朱政和,沉声道:“加盖刺史大印,立刻发往驛站,八百里加急送至饶州。”
他需要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为他效力的人。
跟著我刘靖干,功必赏,过必罚,从不吝惜封赏。
朱政和领命退下后不久,户曹参军徐二两便捧著一摞更厚的帐册,激动地快步走了进来,连官帽都有些歪了。
“主公!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刘靖抬眸,示意他坐下说。
徐二两却激动得站不稳,他將帐册“啪”地一声放在案上,声音因过度兴奋而微微发颤。
“主公,歙州夏税也已全部核算完毕!因推行『摊丁入亩』与『一条鞭法』,与往年大不相同!”
刘靖来了兴致,问道:“哦?如何不同?”
徐二两的脸上泛起红光,仿佛在诉说一场伟大的战役。
“主公,您是没见著!往年夏收,那简直是鸡飞狗跳!”
“各县衙役如狼似虎地挨家挨户催缴,百姓交粮,还得自己赶著牛车、挑著担子,去几十里外的县城粮仓排队,路上损耗不说,还得受那些仓吏和仓中鼠辈的盘剥剋扣,一石粮能被刮掉一层皮!”
“可今年,全变了!”
徐二两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豪。
“咱们新设的劝农都吏员,人人穿著崭新的官服,带著府衙统一配发、经过校准的官秤、量斗和算筹,直接把税案设在了各村的打穀场和田间地头!”
“百姓们割完稻子,就在自家田边晒乾扬净,当场称验输赋,立时便能拿到一张盖有刺史府朱红大印的完税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