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庆帝如遭雷击定在原地。
宣毕渊目眦欲裂,咆哮道:“二弟!”
“嗬……嗬嗬……”宣富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声音,血沫从他口鼻间呛出,喉间血流如注,不消片刻,他瞪着双眼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在梁施琅回过神前,惊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元信安紧闭双眼,引颈受戮,没有感觉到痛楚,只余一片麻木,他抓住雁萧关的衣角,费力吐出最后两个字:“三郎……”
随即再无声息。
雁萧关脚步走至宣愿恩身前,在他瑟瑟发抖的身体旁站定。
见他浑身血气冲天,宛如罗刹,宣愿恩颤声道:“当年军令不是宣家所为,二叔……只有二叔参与了换粮,我与爹也是事后才知,那时早已是半年后了。”
见雁萧关的枪定在半空,他稳住心神:“二叔已偿命,殿下既然只是为了陆老将军伸冤,就不该牵连无辜,不然,就是陆老将军在天有灵,知晓后也不会安宁的。”
陆从南疯狂地跑了过来,游骥见状,连忙伸臂拦着他。
陆从南被他挡着,一时之间连拳脚功夫都忘了,只手脚并用挣扎着想要冲过去手刃仇人:“放你娘的屁,你无辜,陆家满门就不无辜,数万神武军就不无辜,你就该下地狱同他们负荆请罪……”
陆自心将圆润的身体更往人群里藏去,这脏话怎么听怎么有自己的责任。
即使这时游骥亦是满腔愤怒,也吃了一惊,这孩子以前不还斯文有礼吗?怎么这会儿满口污言秽语。
“年前我万事讲究证据,你们却不讲规矩,现在,”雁萧关不欲继续听宣愿恩满口狡辩之言,“既然是你们先破坏规则,那就别怪我亦由着性子行事。”
“我是个什么混账东西,宣大人合该深有体会才是。”雁萧关目光逼人,字字句句落地有声。
“住手!”宣毕渊不顾年迈的身体,费力朝着宣愿恩跑去。
噗呲!
利刃刺入人体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宣愿恩的脚在地上挣动两下,就如一只猝然落入沼泽深处的青蛙,无论他怎么挣扎着渴望活命,最终还是被死亡拖下深渊。
“还得多亏宣老大人顾及周全,若是在年前,无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我确实拿宣大人无能为力,至于现在……”雁萧关抬手,在脸上沾染的温热上抹了一把,血迹在他散开,让他看上去简直与煞神无异。
他神态狠厉嚣张:“我能亲手杀仇多亏宣大人所作所为,我甚是领情,这不,特地为宣大人留了两具全尸,不知这个结果宣老大人可否满意?”
说完,他偏了偏头:“兄弟们,将这两具尸体仔细着送还给宣老大人,以谢他相助之恩。”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第70章
宣毕渊哇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他满目尽是漫天血色,那是他兄弟、他儿子的血啊,若是早知如此,悔不该……
下一刻,他又生生呕出一口鲜血,一个字未出口,他倒了下去。
弘庆帝心一紧,可很快他眼中一抹寒芒闪过,急声道:“来人,快将宣大人带下去让御医诊治。”
内侍们手忙脚乱上前将人抬了下去。
见状,弘庆帝给了身旁元德一个眼神,元德悄无声息从弘庆帝身边退开,跟了过去。
另一边,雁萧关已走至赫茂良身前。
赫茂良从始至终不发一语,他须发皆白,满目苍凉死寂,他抬目看着眼前同在天都,却许久未见的孙子,从干涸的嗓子里挤出声音:“接下来你是要手刃你的亲外祖吗?”
“血脉亲缘还及不上几年师生情谊?”
闻言,雁萧关握着长枪的手指缩紧,他喉头微动,过往种种一一从他眼前闪过,万千线头揉成一团,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血脉亲缘,一边不知他的存在,一边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的血脉亲缘吗?
于他而言,亲缘不过是一场荒谬至极的笑话,在赫画歌死后,两人恩仇尽消,再无瓜葛。
至于赫家,亦是无恩亦无怨。
“殿下!”赫宛宜伸手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想要拦住雁萧关。
这一声打断了雁萧关的思绪,眼中闪过一抹暗芒,他对赫家最后一分情谊只落在赫宛宜身上,缘由为何,他单膝落地,屈身附到赫茂良耳边:“赫宛宜是谁的女儿,你知,我亦知。”
赫茂良身体猛地挣上前,又生生顿在半空,脸皮僵硬着抽搐起来。
弘庆帝处理了宣毕渊,心头大定,可当他回头看见两人私语,他心中蓦然腾起一丝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