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音的手指在上面停留了片刻,感受着那细腻的纹理。
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着,一下,又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素世身上那股清冽的红茶香。
指尖微微用力。
日记本的封面被掀开一角。雪白细密的纸页露了出来,上面是素世那熟悉的、带着贵族式优雅弧度的字迹。
爱音屏住了呼吸,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急切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投向那翻开的第一页——
日期:[爱音入职前一个月左右的具体日期]
今天终于敲定了。AnonTokyo,不,现在应该称她为千早爱音老师了。她接受了我的聘请,下周开始正式授课。
说实话,直到现在,指尖敲下这些字,仍有些微的不真实感。
AnonTokyo…这个ID背后的人,那些在社交平台上看到的、带着粗粝生命力却又充满灵气的速写和色彩实验,那些关于艺术史和街头观察的碎片化思考,甚至那些抱怨颜料涨价、深夜赶稿的碎碎念…都曾是我在长夜或冗长茶会间隙,偷偷点开屏幕时,窥见的一小块鲜活世界。
她的画,有种不顾一切的坦诚。
贫民区的斑驳墙壁,流浪猫警惕的眼神,廉价咖啡馆里疲惫的侧影…那些被我的世界刻意过滤掉的“不完美”,在她的笔下却焕发出一种奇异的、近乎悲悯的光芒。
她谈论伦勃朗的光影时,会联想到地铁站台忽明忽灭的顶灯;分析蒙克的《呐喊》,又能扯到楼下便利店深夜醉酒大叔的嚎哭…这种将“殿堂”与“泥泞”毫无障碍地连接起来的能力,让我着迷,也让我…隐隐嫉妒。
她的生活似乎充满了我不曾体验、也无法想象的“真实”。
我常常对着她拍出的那些模糊的、只露出手的工作照发呆,试图拼凑她的模样。
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拥有那样一双能捕捉到尘埃中微光的眼睛?
会是利落的短发?
还是…像她笔下偶尔出现的、带着梦幻色彩的街头涂鸦少女那样,有一头…樱色的长发?
(这个念头真是幼稚又可笑,但每次看到那些粉色的涂鸦,总会忍不住这样想。)
日期:[爱音第一次授课后的日期]
爱音老师,来了。
比想象中…更美。
不是那种温室花朵的精致,而是一种带着韧性的、仿佛经历过风雨洗礼的清透感。
她的眼睛,是银灰色的,像伦敦雨季清晨的天空,沉静,却又藏着许多未言明的故事。
头发…竟然真的是樱粉色的!
不是张扬的亮粉,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灰调的粉,像初春最早绽放、还沾着晨露的那一簇。
当她微微低头,几缕发丝滑落颊边,专注地看着我带去的画册时,那画面…竟让我一时忘了呼吸。
她的授课方式也让我惊喜。
没有刻板的条条框框,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
她更像一个引路人,带着好奇和热情,领着我穿梭在艺术的长廊里。
今天讲的是文艺复兴早期的湿壁画。
她不仅分析技法,更会引导我去感受那些宗教画背后,普通工匠对“光”和“救赎”最朴素的渴望。
她说话时,语速不快,但每个词都带着思考的重量,银灰色的眼眸会随着讲述的内容,时而明亮,时而深邃。
当她讲到乔托如何突破拜占庭的僵硬程式,赋予人物以人性的温度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画册上轻轻划过,仿佛能触摸到几个世纪前墙壁的肌理…那一刻,我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种创造的悸动。
日期:[某次授课后的日期]
爱音老师似乎很疲惫。
今天下午的课程,讲着讲着印象派对“瞬间光影”的捕捉时,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语速也慢了下来。
我抬头,发现她不知何时,单手支着额头,眼帘低垂,浓密的樱粉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她竟然坐在我对面的扶手椅里,就那么…睡着了。
我一时怔住,连呼吸都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