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子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七叔公,”他目光平静地看向这位为家族操劳半生的长辈,“依你看,面对此局,我陈家当如何?”
他虽说已经有了初步谋划,但依旧想听听这位阅歷丰富的长辈想法。
陈同震被问得怔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长生,我这老骨头,不怕你笑话……看到赵家这满门覆灭的下场,我……我有些害怕了。”
他声音有些发颤,“若依我那点浅见,如今这局面,这沙海坊市,要不……要不就给出去吧?”
“毕竟连黄沙宗都如此软弱,我们又能如何?赵家的前车之鑑就摆在眼前,我们若是死扛著,万一惹恼了他们,引来雷霆之怒……这满门老小的性命,比什么坊市都要紧啊。”
陈同震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无奈,“而我们给出坊市,想必就能从中抽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且以我们目前的资源,就算没有坊市,依託族內灵田,和那条尚开採的空冥石矿脉,以及灵酒等,也足矣了。”
“他日若有转机,未尝没有重新拿回坊市之时。”
陈长生静静听著,没有打断。
他能理解七叔公的恐惧,那並非怯懦,而是歷经风霜后沉淀下来的、最现实的生存智慧,也是身为族內长辈,对家族传承最深沉的责任与忧虑。
这种以退求全、捨弃外物保根基的想法,在最朴素的道义上,並无过错。
“七叔公,”待老人说完,陈长生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静,“你说得也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是,您想过没有,烈阳宗这次能来强要坊市,明日焉知不会以其他藉口索要其他?若是他们在拿了坊市后,又看上了我们族內的灵田,或是家族的积累,甚至是看上了我们族地的灵脉……”
“我们,又当如何?继续给吗?”
陈同震身体一僵。
“今日割坊市,明日割灵田,后日呢?赵家被灭,真的是因为他们守著利益什么不肯给?还是仅仅因为他们成了立威的靶子?被杀鸡儆猴,树立他烈阳宗和玄冰谷的威严?”
陈长生继续道,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七叔公,一旦我们给出坊市为求自保之时,在烈阳宗眼中,便是一头可以不断宰割,且不会反抗的肥羊。”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陈同震脸色发白,他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他活了好近百年,对於修仙界的残酷早已深知,陈长生的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將他內心那点侥倖和退缩的念头扎得粉碎。
他意识到,自己那“捨弃外物、保全根本”的想法,在真正的豺狼面前,是何等天真。
“那……长生,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与烈阳宗硬碰硬?”陈同震声音乾涩。
“不。”陈长生摇头,“硬碰硬是取死之道,但坊市,绝不能给!他赵家覆灭,不代表我陈家,也会覆灭!!”
陈同震有些不解,“长生,不给坊市,又不能硬碰硬,那我们该如何?”
陈长生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声音低沉了几分:“七叔公,我不相信黄沙宗真的软弱至此,能眼睁睁看著烈阳宗和玄冰谷如此骑脸而无动於衷。”
“八位紫府,如此强大一股力量,就算敌不过两大宗门,但也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黄沙宗此刻的沉默,必有蹊蹺,或许是內部掣肘,又或许……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他走到陈同震面前,一字一顿道:
“但无论他们在等什么,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既然黄沙宗在等待时机,我就帮他们创造一个时机。”
“把火,烧到该烧的地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