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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解（第2页）

无数个念头闪过。他想起自己曾决意这一世奉行明哲保身的原则，隐瞒修为、低调行事、远离纷争。但在有关白烬之事上，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先是执意挤下晏辰和她一起调查门派奸细，而后是没忍住出言质问她为何要分出魂魄给那凡人，再就是出手制止厉澜夜引爆灵脉。每一次的冲动过后，他都会后悔，但他也深知，再来一次他仍会如此选择。

所以这一次，最后他到底是选了后者。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后没多久，影魔再度失控，修士被围攻吞噬，门派生死存亡。他无法继续袖手旁观，必须回去帮他们。

他赶到灵船时，由师长们组成的逃生通道已在灵船上空数十丈高处，船上剩了许多人，几乎都是修为不济的弟子和杂役，他们的修为不足以支撑跟上其他人的速度。师长和高阶弟子在逃离时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两个修为低微的弟子，但大部分人连在影魔手下保命都困难，更不用说帮助弱小，这已是他们尽力而为的结果。

见那逃生通道越来越远，这些人内心渐渐绝望，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应付影魔的攻击，不断有人倒下。

钟玄朔一声不吭地冲进混战中，救下一个弟子。那人几乎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慌乱道了声谢就御剑飞上去。

如此他又救下第二个、第三个同门。

余光瞥见船身不远处，影魔之王的巨手即将到来，它的目标是这艘巨大的灵船。一旦被这巨手击中，灵船必然要碎成千万块，不光船上之人难以生还，碎块还极有可能砸中空中的修士。就算他有再高的修为，也无法救这么多人。

他已决定，在那巨掌到来之时，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去——

他还有未竟之事。

此番尽力而为，他问心无愧。

就在此时，神识探得周遭情况有异——由远及近，影魔的活动减弱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头顶有修士发出惊呼：“那儿怎么了？”

他正欲一探究竟，却发现周围的影魔全部停止了攻击。影魔之王的巨掌也再次停滞，此时它距离船身仅咫尺之遥。

*

大火炙烤之下，白烬后背的湿冷快速褪去。

熊熊耀目的火光中，一些模糊的、碎片一样的画面快速划过，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他低低地笑着，道：“……原来是你……”声音渐渐弱下去，最终完全消失。

周遭恢复了安静，身后的魔已消失了。

力量重回她手中。淡金色的天空、深金色的影魔、灰色的人影都回来了……她重新集中精力，只一瞬，所有的影魔都停止了攻击。暂闭双眼，黑色领域再次出现。心念一动，黑暗开始快速收缩。

所到之处，尽是寂灭。

最后的本源全部消解于黑暗中。

所有的小影魔静默无声地消失了，就像纸上被擦去的墨水渍。

而影魔之王，它巨大的身躯向后倒去，未待落到地面就已节节肢解，魔气从中逸出，涌至高空、地面，所到之处灵气消融、草木枯败。最终它化作黑泥洒落地面，连同那些从地面裂口中涌出来的黑泥一起，向四周蔓延。

整个灵溯派被大火、魔气和黑泥淹没。

修士们还未来得及体会得救的喜悦，便被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心。

灵溯派，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从断秋当机立断，传令所有修士立即启程离开，眼下情形未明，不知底下是否安全，她不敢再拿门派弟子们冒险，必须让他们赶紧前往安全处。此外她留下一个医修，令她去将白烬带回。

——就在几息之前，影魔消失的一瞬，钟玄朔远远看到，白烬阖着的眼睛没有睁开，她好像睡着了一样，但嘴角缓缓流出的血迹破坏了她安详的睡容，而后，她如一团血色的轻纱般从空中飘落下去。

钟玄朔立即向她飞过去。

灵船一直在缓缓上升，到白烬坠落之时，船身几乎已经与她齐平。因此即便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不断坠落，距地面越来越近。

不行，不行……太远了。

他接不到……

就在他即将看着白烬跌入火海之中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飞身而上，稳稳地接住了她。

那人落在整个学舍最后一块未被大火吞噬的地方——那是建筑群中最高的一座，完全以山岩建成。他寻到一块平坦之处站稳，小心地将白烬置于其上，只托着她的上半身。

来人是陆云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