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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调试与心防的漏洞（第1页）

项目取得关键突破后，陆止安没有按原计划立刻离开。他重新调整了行程，将海外的一些事务改为线上处理，默认延长了停留时间。这个决定没有经过讨论，像一个静默的系统后台更新，周予安是从沈墨一条询问行程变动的短信中偶然得知的。他没有点破，心底却悄然泛起一丝微澜。这是一种无声的认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他们的“协同”不再局限于工作。傍晚，他们会一起在创新中心周边的绿道散步，讨论的话题渐渐超越代码与算法，偶尔会触及行业趋势，甚至对某些学术圈现象的简短评价。交流依旧简洁，保持着陆止安式的效率，但那种冰冷的距离感，确实在一次次并肩而行中，被秋日傍晚的风悄然稀释。

周予安发现，陆止安并非真的对周遭毫无感知。他会注意到周予安说话时呵出的白气，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上风处，替他挡掉部分寒意。他依然话少，但倾听时极为专注，那种专注，让周予安感到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被郑重对待。这细微的体贴，与他记忆中那个只关注效率、不近人情的“规训者”形象，产生了微妙的重叠与偏差。仿佛那层坚冰之下，始终存在着另一种运行逻辑，只是过去被更强烈的“优化”本能覆盖了。

这天晚上，他们工作到很晚，回到临时住所时已近午夜。这是一个两居室的套房，比酒店更显生活气息。周予安先洗完澡，穿着宽松的卫衣和运动长裤，坐在客厅沙发上查看邮件，头发还微微湿着。陆止安还在书房处理一些紧急邮件。

过了一会儿，陆止安从书房出来，看到周予安蜷在沙发上，屏幕的光映着他有些疲惫的侧脸，湿发耷拉在额前，显得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柔软。陆止安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头发。”陆止安走到沙发旁，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刚结束工作的沙哑。

周予安从屏幕前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他。

“不擦干，容易着凉，影响明天效率。”陆止安的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这话本身，已经超出了纯粹效率的范畴。

周予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哦，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陆止安没再说话，转身走开了。周予安以为这个小插曲就此结束，继续低头看邮件。

几分钟后，陆止安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条干燥的白毛巾。他走到沙发边，没有说话，只是将毛巾递到周予安面前。

周予安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毛巾，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他抬起头，对上陆止安的目光。灯光下，陆止安的眼神依旧深邃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但那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依稀带着一点过去的影子，只是目的截然不同。这不是惩罚前的压迫，而是一种……近乎笨拙的关心。

“谢谢。”周予安接过毛巾，声音有些低。他用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这个举动太小了，小到微不足道，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陆止安在关心他的健康，而不是担心他生病会影响“工作效率”。他几乎能肯定这一点。

陆止安看着他擦头发，没有离开，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只剩下毛巾摩擦发丝的细微声响。

“那个收敛性证明的辅助引理，”陆止安忽然开口，话题跳回了白天的技术问题，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想到另一种更简洁的构造方法。”

周予安停下动作，看向他。陆止安便倚着沙发靠背，拿起旁边的一张纸和笔，快速勾勒起来。他靠得很近，周予安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沐浴露气息，混合着一种独属于陆止安的、冷静而可靠的感觉。

周予安看着他在纸上写下的简洁步骤，思路清晰，堪称优美。他瞬间被吸引了，忘了擦头发，专注地听着，偶尔提出疑问。陆止安耐心解答，语速平稳，逻辑缜密。

这一刻，不像导师指导学生，更像两位顶尖的同行在深夜进行一场灵感碰撞的讨论。只是场景从冰冷的实验室，换成了灯光温暖的客厅，气氛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温馨？

讨论告一段落，周予安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他放下毛巾，由衷地说：“这个方法确实更优。师兄到底是师兄。”

这句“师兄”，叫得自然又坦然，褪去了过去的敬畏与忐忑，多了几分亲近与认可。

陆止安收起纸笔，闻言，目光在周予安脸上停留了两秒。暖黄的灯光软化了他冷硬的眉眼轮廓，他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不早了，休息吧。”陆止安直起身，结束了对话，“明天还要测试新数据。”

“好。”周予安点头。

陆止安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脚步沉稳。周予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缓缓靠进沙发里，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加速跳动。他抬手摸了摸已经干透的头发，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毛巾柔软的触感，和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属于陆止安的清冽气息。

没有戒尺，没有规训，没有令人窒息的惩罚。只有一个深夜里的提醒，一条递过来的毛巾，和一场酣畅淋漓的技术探讨。这种平淡的、甚至有些琐碎的互动，却比任何激烈的冲突都更深刻地撼动着周予安。它无声地诉说着，一种新的关系模式，正在旧的废墟上，悄然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