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平日听学也这样么?你是怎么忍得了他们几个的?”牧晓仰头靠在椅背上,望着房梁,“不是说他们不好——认真是挺认真,卖力也相当卖力。就是……”
就是和她设想中这个年纪的状态实在不同。
且不论她皇兄和同窗们,她自己在他们这个年纪,不论怎么说,都已独自开府主事。
她母后虽然会给她派帮手或及时解惑,但并不是会过度关心、面面兼顾的性格,加之后宫前朝事务繁多,大部分时候还是放她自己摸索。
“让他们办事自然还不行。他们现在办事,不是章法路数如何的问题,而是根本就没有经验和章法。”苏墨清完全能理解牧晓现在的心情,提议道,“口头上他们安静下来,他们是不会听的。在没人的地方,找个由头敲打他们一顿,下次见到你就安静了。”
“我是挺想用刀柄敲他们的。”牧晓无奈道,“这招还是当年和你学的。自己敲着敲着,也觉得挺顺手。”
两方都戒备的状态下,要是还能被对方敲到,根本就用不着刀剑出鞘,胜负就可分明。
“段弈哲和陶云鹤还能找到‘没人的地方’,牧崇佑你平时怎么办的?”牧晓坐直问他。
“我有正当的事由敲打。”苏墨清放下手中笔答道,“你皇兄显然想让他文武兼修。”
牧晓啧了两声:“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一天天活蹦乱跳,还自己下场搬起东西就跑,叫都叫不住。一看就不是书房里泡出来的。”
“嗯?”牧晓反应过来,笑道,“你这是文武都教?教得挺全面啊。”
“这和段弈哲有关。我一授课他就开始走神,等出了宫就想和我拿各种武器比划两下。”苏墨清没什么情感起伏地说道,“我又不是他兄长段弈钧。他要私下比试,自然不会让着他,或是和他耗太久。”
“他转头就和他们真正的教习举荐我。举荐原因是我适合教陶云鹤。”
牧晓思索道:“陶云鹤……我在平良县没注意,这几日倒是看出来了。陶云鹤有个特点,是惯用左手。”所以陶云鹤在冰坡上与他们同行时,走得那样别扭——毕竟绳索排布和工具设计,都是按他们的习惯来。
“所以,为什么说你适合教陶云鹤?我记得你不是……”牧晓迟疑道。
“几年前重新练的。现在其实用不上了,但一直没改过来。”话音未落,苏墨清顺手接住牧晓扔过来的刀。
“还真和过去习惯相反。”牧晓亲自验证后想起,上次在京郊把剑扔给他时,就是这样。
掂量片刻,她眸光一动:“你不会是用这个坑的暮药师吧?”暮药师那道疤在左额上。迎面对峙时,正好出其不意。
“算是。怎么又提他?”苏墨清漫不经心转着那刀,看向牧晓,面上浮现一抹笑意,“我也有点好奇。在坤宁宫时,为什么你一开口就问我与他到底认识多少年?”
“想问我你在这件事上的破绽?”提到这个,牧晓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只问你们之间的那次交易,已经算是我当着皇兄的面手下留情了吧?真要我说那么清楚?”
“静候昭灵公主赐教。”苏墨清带着笑缓缓道。
“那就说几句。有错的地方记得给我指出来。”牧晓随意说道。
“首先,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其次,我怀疑暮药师就算刀口换人,也不至于能换到那么精细的程度。我猜你至少指点了他,而他大概本就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偶然相遇与临场起意的成分肯定有——谁都不能精准操纵战场形势。更何况这对你没有意义。你应该没想到选择与他合作,会导致拖了三年之久;他应该也没想到,根本就拿不住你。”
“最终确定下来,还是那天在刑场旁,我直接默认段弈哲是从西南抓来的暮药师。”
“若是段弈哲从西南往返,以他的出发时间
推算,根本不可能在宫中听过你讲学,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们当时没有交流,但我们走时,他对你下意识行的礼,有细微差异——那是给师长的。”
“我懂了。我明明知道段弈哲不可能去到西南,但见到他与暮药师一同出现在京城,却不惊讶;听到你说段弈哲刚去过西南,也没表示出任何异议。”苏墨清若有所思,“不作为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牧晓看了看他左手上快转出花来的刀,叹息道:“要是早几年,我有空的时候看到,定是要自己也要上左手练练的。”
苏墨清回过神,手上的动作一顿,笑道:“不是事出有因,改惯用手做什么呢?”
“要是我皇兄也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牧晓想到还得带那几位一段时间,无奈道,“他想让我们教的东西、喂的招,不过都是些权宜之计。与其把人丢给我们,不如直接放到险境里。”
“不过,他们大概是考量损耗,且舍不得吧。”
“也或许是因现在到底是比前几年太平些,不需要他们进步得那么着急。”苏墨清抬手将刀扔回给牧晓,,“牧崇佑上次心急,不就没得到什么好结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