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一个春暖花开的早上,夫妻俩简单收拾了行装,锁好了大门,携手一道走下了山阶。
那一天,院子里养的花都开了,于风中竞相摇曳,仿若送别。祢浅一路边走边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家。
樊慕兰笑着说:“没关系的,如若在外头住不惯,我便陪你再回来。”
祢浅抬头看他,明媚的春光之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充满希望。祢浅笑着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于是,穷尽他们的一生,再未回到过这座小屋。
外面的世界十分新奇,祢浅时年二十一岁,初次离开深山,自是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樊慕兰不厌其烦,教她骑马,教她买卖物品、教她如何辨别树木花草……那真是一段无比幸福且甜蜜的时光,祢浅仿佛彻底忘记了过去的痛苦回忆,秀美的面容间总带着令人着迷的笑容。
经过祢浅长年的悉心照料,樊慕兰的伤腿已基本无碍,只因当年耽误了太久,走路时仍有些轻微的跛脚。樊慕兰浑不在意,祢浅便与他手牵着手,慢慢地走。
那一年,距北派第一高手练淳风之死已近五年,江湖动乱,南北两派争斗不休,仍未分出个高下。
樊慕兰身负孤山派奇功,服下黑玉荣续丸,融汇内经之后,功力更上层楼,数年间虽隐居深山,却从未有过懈怠之刻,日日勤加苦练,如今已臻化境,双目间真气流转,清亮灿然,观之便知是个中高手,是以一路无人胆敢招惹。
人不犯我,樊慕兰反而主动出击,一出手便毒倒了一整个宗门,伤而不杀,留下一句“乐暨樊慕兰”,翩然离去。
在离开南方之前,他接连拔除了两大贼寨,解决了三波上门挑战的江湖门派,出手果决利落,一时之间,南方武林人人都在讨论这个来自北方的高手。
樊慕兰傲气却不狂妄,眼见立威之意已成,当机立断,携祢浅登船横渡渭水,离开了南方是非之地。
一晃半年过去,此行的目的地近在咫尺,庞大厚重的城门于眼前徐徐开启,樊慕兰带着心爱的妻子,终于回到了这个阔别了九年的地方。
十二岁离家之时,樊慕兰只不过是个无人在意的无名小卒,此次归来,于南方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其在武林中放出的名号,更令乐暨樊氏亦感到惊奇。
宗主樊仕槐命人翻遍名册,终于在一本满是灰尘的旧卷中发现了樊慕兰的名字。
那一年,乐暨樊氏可谓真正的欣欣向荣,盛夏已过,正值初秋,城内繁花似锦,百花争艳,灿烂辉煌更胜于今日。樊氏子弟足迹遍布整个北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廖天之的劲敌。
樊仕槐并未轻视这位远道而来的年轻人,他的名号随着波涛浪涌的渭水,一度传入了他的耳畔,这定是一位能为樊氏起到大作用的人。
樊慕兰套言不叙,直接展示了《百卉真法》的招式,证明了自己樊氏族人的身份,对过往旧事侃侃而谈,准确说出了几位旧日玩伴之名,经过核查,所言无可置辩。
惜时旧友,如今仍是族中平庸之辈,而樊慕兰竟已名扬江湖,被宗主亲自接见,谈笑风生。
他傲然道:“我此番归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令乐暨樊氏称霸整个江湖。”
樊慕兰幼时丧父,在家族中备受欺凌,是十分低等卑劣的存在。十二岁时,其母忧郁去世,樊慕兰此后再无留恋,一去便是九年,如今归来,不谈复仇便罢了,竟要令乐暨樊氏称霸武林?
这样的人可是相当危险的。
樊仕槐不信任他,却很欣赏他。
而樊慕兰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他既听话又好用,为家族出谋划策的同时,更能独当一面,材能兼备。短短一年时间,樊氏一跃晋升为北方武林第二,樊慕兰功不可没。
并且,他为人十分谦逊,温润而泽,与妻子祢浅感情深厚,郎才女貌,为整个乐暨乐道。
樊仕槐原本打算培养他,待自己告老之后,将他留给自己的儿子,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没有时间了。
樊仕槐时年三十九岁,正是樊慕兰活到今天的年纪,不知从何时起,他竟患上一种怪病,行动越来越迟缓,身体越来越僵硬,短短三个月内,浑身再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此时他才忆起,樊慕兰师从一代毒王孤山老人,他在乐暨时从未使出过毒蛊之术,却绝不是忘记了。
族会之日,樊仕槐被人推入厅堂,蓦然发现,樊氏的族尊宗老竟与樊慕兰如此亲近了!
除樊仕槐外,在场之人一致决定,推举樊慕兰为下一任宗主。
他败了,失败者唯有死路一条。
待得樊仕槐病死后,其独子于野外遭到仇人追杀,坠崖而死,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