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属于典仪令的位置。
她没有再多看宴时一眼,径自坐下,拿起案上的朱笔,开始批阅文书。
宴时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这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欲擒故纵?
他心中冷笑,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书卷。
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有浑天仪转动的声音,和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她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拿起一件件的古物细细端看。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侧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她抿着唇,眼神清澈而坚定,透着一股子认真的倔强。
这一刻的她,与那个在宫门口死缠烂打的花痴女人判若两人。
“这鼎上的铭文,是先秦的小篆。”
宴时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有些突兀。
舒挽仍然埋头细看铭文,头也不抬地回道:
“回大人,下官知道。”
“这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后半阙,乃是祈求国祚绵长的祭器。”
“若是用寻常的清水擦拭,容易生出铜锈,需得用这鹿油混合着松香,方能养护得宜。”
她说完,轻轻吹了吹鼎上的浮尘,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宴时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鹿油配松香?
这是……栖芜宫才会用的独门秘法。
当年他被流月罚洗神女庙的神像,就是用的清水,被当时还是圣女的舒挽看见后连忙制止了,还和他说了同样方法。
那一瞬间,记忆中的身影与眼前的女子竟然有了几分重叠。
宴时握着书卷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谁教你的?”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压。
舒挽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宴时那双探究的眸子。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迷茫。
“回大人,这是下官在古书上看到的。”
“为了能进司天阁辅佐大人,下官在家中恶补了关于祭祀的典籍。”
“怎么?下官做错了吗?”
她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眼神清澈得像是一汪泉水。
那股子熟悉的、令人厌恶的痴缠劲儿,又若隐若现地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