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盐……像头午在敛房中陈阿花从死者身上得来的盐晶,近乎相似。
他用汤勺搅散,又尝一口,“嗯,味儿对了。”后将盐袋子还给高文毅,随口问:“你还随身带盐?”
高文毅浑不在意地重新系回腰间,“我从扬州带的嘛,我家那头靠近盐场,价比北边实在,北边的盐又粗又贵,我出来时,我老娘怕我吃不服,非塞了几斤。”
深知雪嘴角动动,“挺好。”
……炖得差不多,掀盖后鲜味飘香,奶白的汤“咕噜”翻滚,几尾肥鲫鱼在汤中载沉载浮,深知雪跟个出餐后厨似得,给周围人挨个盛满,锅中鱼瓜分的干净,十几个兵丁手端陶碗,嘻嘻哈哈地边喝汤边说近来趣事。
深知雪给他们安排完,最后剩点锅底儿,把勺丢回锅,往外挪步。
有兵丁从身后叫他:“诶统领、你不尝尝!成入味儿!”
深知雪没回头,脚步不停,“不用给我留,家里媳妇还等我回去呢。”举起手朝后面人挥挥,声音散在风中:“别忘把锅刷了。”
天色比从前黑得晚了点。
深知雪回到自己这屋偏房,门掩上,走到水盆前洗净双手,尤其是指尖,仿佛要洗去盐咸的痕迹。
“夜燕。”他嗓音平静。
“世子。”
深知雪说:“高文毅那的盐,找机会取点,交给京墨雨。私盐贩子为卖相好,往往做精加工,‘娘家’大概在扬州。”
夜燕道:“世子是怀疑……”
“不是怀疑高文毅。”深知雪打断他,“他至少现在看来没问题,但他的盐有问题。”
他侧身,烛光在脸颊处投下明暗分隔的阴影,“西市叫京墨雨继续查,有消息立马禀报,顺便盯点衙门府,不必盯全秉卓,看他手下几个常跑西市的衙役就成。”
“顺便调批雨,到扬州简单探个路。”
“是。”夜燕全部应下,犹豫片刻:“若真如世子所料,此时大张旗鼓,会不会……”
“打草惊蛇?”深知雪接过话,“现在我要的就是惊蛇。蛇惊,才动。一动,人就能看清它往哪钻。”
“况且,咱现在查治安、火禁,名正言顺,谁敢蹦出来拦,谁是心里有鬼。”
深知雪独自立于房中,暼过虚掩的大门,这时缝隙间穿出光束,照透他澄澈的瞳色。
在沉静昏暗的周遭里,响起他极其轻微的笑意。
——客房对面隔着条走廊的主卧。
闻竹坐在案几前,室内红烛点得少,仅能照亮跟前的宣纸,他持着毛笔,专注、端正地练字,未注意自己的发丝被吹的微乱。
“吱呀……”
门边发出动静。
闻竹头未抬,朝空气轻言,“世子难得有空,大驾光临。”
短暂沉寂,熟悉的铃音由远及近,如同他的主人,晃着毫无节奏的调子。
张扬旺盛的气息如浪般瞬间扑来,袭抖了闻竹持笔的手。
突地“咚铃——!”金铃撞到桌角,发出道急促地闷脆。
深知雪盘腿坐在案几对面,手肘抵膝,掌心撑着脸颊,唇边挂笑,歪头视线直勾勾地瞧着看起来稳重的闻竹。
“闲来无事,找你调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