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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第2页）

朔立于动荡的网络中心，衣袂在无形的法则风暴中微微拂动。他的脸上不见慌乱，那双看透万古的眼眸中，反而映照出一片更深邃的图景。他看到了镜身上蔓延的裂痕，看到了芥子咬牙支撑的倔强，也看到了那片正在被快速“擦除”的微光之海。

“浮萍无根，故随波逐流。”他的声音穿透了网络的哀鸣与湮灭的杂音，清晰地响彻在镜与芥子的心神，“我们连接的，是现世的微光，是易逝的情感。它们鲜活，却也脆弱，如同水面上的倒影，风过无痕。”

他伸出手指，并非指向外界，而是虚虚向下一点，点向那由他神格构筑、此刻正剧烈扭曲的法则经纬之下，那片仿佛空无一物的“虚无”。

“但世界，并非只有水面。”朔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心域，投向了更下方，那沉淀了无尽时光与集体意志的深渊，“若要对抗这否定存在的‘无’，我们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有’，而是……无法被抹去的‘曾经’。”

“镜。”他看向身体微微颤抖的镜，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收起映照现世的心弦。将你的感知，沉下去。沉入历史的尘埃，沉入文明的底层，沉入……这片大地，乃至这片星空，所有生灵共同背负的——记忆之壤。”

镜瞬间明悟。

现世的微光易碎，但那些已然逝去、其影响却如烙印般刻入世界本源的“过去”，那些构成了当下一切之基石的“历史”，其重量，远非瞬间的情感所能比拟！

他强行收敛所有向外延伸、连接现世微光的心弦，哪怕因此导致又一片外围光海彻底湮灭。他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映照之力，凝聚成一道无比凝练、无比沉重的“根须”，沿着朔所指的方向，向着感知中那片无尽的“下方”，狠狠扎去！

这是一次远比连接现世微光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的探索。

他首先触碰到的，是时间的流沙。无数王朝兴衰，帝国轮转，英雄崛起又陨落，文明的火焰明灭不定。他映照到的，并非具体的帝王将相，而是那沉淀在历史长河底部的、由无数智慧、教训、血泪与不屈意志汇聚成的文明之重。这份重量，化作浑浊而厚重的土黄色光芒，顺着他的“根须”涌入网络。

紧接着，是精神的烙印。那些为了信念、为了家园、为了后代而慨然赴死的牺牲；那些在黑暗中摸索前路，点燃思想火花的瞬间；那些跨越种族与时空，对真理与美的共同追求。这些已然逝去的精神光芒，并未消失，它们化作了历史星空中永恒的星座，指引着后来者。此刻，这些星座的光芒被引动，化作点点璀璨的银辉，汇入网络。

最后，是更深层的、近乎本源的集体记忆。生灵对生存的渴望，对繁衍的本能，对灾难的恐惧，对温暖的向往……这些最原始、最基础的情感与记忆，如同深埋地底的矿脉，构成了世界意识的底色。此刻，这片矿脉被触动，散发出古老而浑厚的暗红色光流，向上奔涌。

“根须”不断向下，不断分支，连接上这些厚重如山的“记忆之壤”。

当这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意义”涌入联结之网时，整个网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前由现世微光汇聚的“海”，是流动的、易变的；而此刻涌入的“记忆之壤”，是凝固的、沉重的！网络的经纬在融入这些厚重光芒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被压垮。但紧接着，在朔的引导与芥子拼尽全力的稳固下，网络挺住了！

它不再是漂浮于虚无之上的光网，而是仿佛找到了坚实的地基，真正地“扎根”了！

那些来自“墟”的、旨在抹除“存在”的静默浪潮，再次冲击而来。但这一次，它们撞上的，不再是易逝的微光，而是厚重如山的“历史”与“记忆”！

“抹除”的力量，试图否定一个王朝的兴衰吗？试图否定一次壮烈的牺牲吗？试图否定文明薪火相传的意志吗？

做不到。

这些“记忆之壤”本身，就承载着“逝去”与“存在”的辩证。它们已然是“过去”，但其影响与精神却永恒地存在于“现在”的根基之中。“墟”的抹杀之力，面对这种已然沉淀、化为世界一部分的“曾经”，其效果大打折扣！

网络的震颤明显减弱了。虽然外围依旧有微光在被湮灭，但核心区域，那片融合了“记忆之壤”的网络根基，变得异常稳固。镜身上蔓延的白色裂痕，第一次停止了扩张，甚至在那厚重光芒的滋养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修复迹象。

芥子感觉压力一轻，那仿佛要将她意志压垮的抹除感，被一种沉甸甸的、充满历史沧桑感的“支撑力”所替代。她仿佛不是一个人在支撑，而是背负着整个文明史的重量，在与虚无对抗。

朔感受着网络中流淌的、来自不同时代的厚重光芒，轻轻舒了口气。他指尖萦绕的玉箫，自发地流淌出一段低沉而古老的韵律，与网络中那些文明的回响悄然共鸣。

“现在，”他望向那片依旧虎视眈眈的寂静，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决然，“我们的网，才算是真正……落地生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