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泵房一路向上,环境一直保持着那种深海般的阴冷潮湿。
但在这里,就在拐角附近,空气里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的暖意,仿佛有一台老旧的热风机在看不见的角落无力地运转,试图对抗整艘船的寒意。
这股暖意与冷白光线的质感混合,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类似无菌病房或标本陈列室的感觉。
捌萬背靠墙壁,将身体的重心降到最低,如同融进壁纸的阴影里。
他没有直接探头去看,而是微微偏头,利用墙壁上一面早已模糊不清的黄铜装饰框的微弱反光,观察拐角另一侧的景象。
反射的影像扭曲变形,但足以看清大概。
拐角后面,并非另一段走廊,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小型的交汇厅。
冷白色的光源来自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几块平板灯,光线均匀得没有影子。
厅里摆着几张固定在地板上的金属桌椅,款式是二十年前客轮上常见的那种,包裹着黯淡的人造革。
而就在其中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影。
背对着这边,穿着一身深蓝色、款式陈旧的船员制服,肩膀有些垮塌。
那人影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一尊蜡像。
左手边桌面上,放着一个白色的陶瓷杯子,杯口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热气袅袅升起——那微弱暖意的来源。
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也没有下方怪物那种污浊的恶意。
但正是这种绝对的“正常”与“静止”,在这艘船的核心地带,构成了最深的诡异。
徐七千连意识里的惊呼都发不出来了,只剩下冰冷的麻木。
捌萬的目光在那人影、杯子、以及交汇厅另外两个出口之间快速移动。
他的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计算着距离、角度、可能的威胁与路径。
那坐着的人影,是陷阱?
是残余的幻影?
还是另一种形态的“东西”?
就在他评估的瞬间——
“叮铃铃铃——!!!”
一阵尖锐、急促、老式转盘电话的铃声,毫无征兆地、震耳欲聋地从交汇厅的某个角落猛然炸响!
铃声在金属墙壁间疯狂碰撞、回荡,撕破了之前死寂的薄膜!
那一直静止的、背对的人影,肩膀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紧接着,以一种绝非活人应有的、僵硬如提线木偶般的缓慢速度,开始向一侧……转过头来。
捌萬的瞳孔骤然收缩。
没有时间犹豫了。
在第二声电话铃响起、在那张脸完全转过来之前——
他动了!!!
不是向前冲进交汇厅,也不是后退。
而是如同鬼魅般侧身滑步,目标是斜前方那扇虚掩着的、标注着“储藏室(清洁用品)”的薄木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