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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第1页)

告别沈星落,仿佛是将一本装订了太多沉重与纠葛的书册,轻轻地、却决绝地合上。最后一个句点落下,空气中似乎还悬浮着往事的微尘,但林晚知道,她不能再做那个被囚禁在旧日篇章里的读者了。

城市,那个由玻璃、钢铁、喧嚣与无数复杂气味编织的巨大巢穴,在她身后渐渐淡去。她没有选择立刻回归,那里的一切——包括她曾倾注心血的工作室、承载着荣耀与负担的“林晚大师”的身份——都像一件过于紧身、缀满华丽配饰的外衣,她需要彻底地脱下它,哪怕只是暂时的。

这是一种听从内心的、近乎本能的指引。她需要一场彻底的剥离,一场没有地图、没有目的地的放逐。

处理云顶公馆那间可以俯瞰城市灯海的公寓时,她异常平静。那里曾是她事业成功的象征,也是许多欢笑与泪水发生的地方。如今,它只是一处需要清理的物理空间。家具送人,私人物品或丢弃或寄存,动作利落得近乎冷酷。工作室里那些价值不菲的精密仪器,那些被她视若珍宝、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稀有香料,它们曾是她构建气味王国的基石,如今却也成了过往的注脚。她将它们一一编号,仔细封存,送进了恒温恒湿的专业仓库。锁上仓库大门的那一刻,她仿佛听见内心深处有一把锁,也随之“咔哒”一声落下。

她的行囊简单到令人侧目。一个半旧的帆布背包,里面是几件纯棉的换洗衣物、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一本厚重、纸张粗糙的空白速写本,以及一盒木炭条。这便是她的全部家当。

她选择了最慢的交通工具——一列绿皮火车。它哐当哐当,节奏缓慢而固执,像一首老旧的摇篮曲,载着她朝着温暖的、未知的南方,蜿蜒前行。

火车穿行在广袤的田野间,金黄的油菜花田像一块块巨大的调色板;钻过幽深的山洞,光明与黑暗在眼前交替轮回;停靠在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站,站台上是陌生的人影与方言,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她的嗅觉领域依旧是一片死寂的荒原,任何气味——无论是餐车传来的泡面味道,还是身旁旅客身上的汗味与香水味——都无法在其中激起一丝涟漪。但正因为如此,她的其他感官仿佛被解开了束缚,变得异常敏锐。

她倚在车窗边,眼睛像最贪婪的镜头,拼命地“吸取”着这个世界的视觉养分。她看到了清晨薄雾如轻纱般弥漫,农夫戴着斗笠,赶着沉默的水牛在田里犁出深色的痕迹,那剪影古老而诗意;看到了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村落里炊烟袅袅升起,孩童们在巷口追逐着一只皮球,那清脆的笑声仿佛能穿透玻璃,直接敲击在她的心坎上;看到了某座古镇的石桥上,几位白发老人围坐在小桌旁,楚河汉界,落子无声,只有手边的粗茶蒸腾着淡淡的白汽,那悠闲几乎凝滞了时光。

这些画面,没有经过任何精心设计与香氛烘托,它们粗糙、原始,却充满了蓬勃的、不加掩饰的生命力。它们像一滴滴清澈甘洌的泉水,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进她那片因过度依赖嗅觉、因情感透支而早已干涸龟裂的内在土地。一种久违的、微弱的湿润感,开始在心底深处萌动。

她遵循着内心的节奏,走走停停。在一个小站,她被窗外一片连绵的、苍翠欲滴的山峦吸引,便毫无预兆地下了车。几经辗转,搭乘着颠簸的乡村巴士,又徒步走了一段青石板路,她来到了一个深藏在湘西群山褶皱里的苗族村寨。

这里的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群山如同巨大的臂弯,将寨子温柔地搂在怀中,阻隔了外界的喧嚣。村民们沿袭着祖辈传下来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木结构的吊脚楼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饱经风霜的木板墙面上烙印着岁月的痕迹。

林晚很快在寨子边缘找到了一间可供出租的吊脚楼小房间。房间很小,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张小桌和一把竹椅。但它的窗户,却像一幅活的画框,正对着一片开阔的、碧绿如翡翠的梯田。远处,是层峦叠嶂的青山,山间时常有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她几乎没有犹豫,便付了租金,住了下来。

在这里,林晚的生活被简化到了最本质的状态。清晨,她不再被闹钟或城市的噪音唤醒,而是被山谷里清脆婉转的、各种各样的鸟鸣声叫醒。那声音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白天,她会跟着房东阿婆——一位脸上刻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的苗族老人,背上小背篓,去山里认识并采摘各种草药。阿婆不善言辞,却会用粗糙的手指点着那些植物,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汉语,告诉她它们的土名和用途。

有时,她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坐在田埂上,看着村民们劳作。看他们如何弯腰插秧,如何引水灌溉,如何收割成熟的稻谷。汗水顺着他们古铜色的皮肤滑落,滴入泥土,那是生命最原始的耕耘与收获。她也不再穿着那些剪裁精致、需要小心呵护的衣物,而是换上了在当地集市买的廉价棉布衣衫,任由山间的露水、田里的泥点沾染其上。

夜晚,寨子里没有霓虹灯,只有零星几点从窗户透出的灯火,以及漫天璀璨得令人心悸的星河。她会在小桌上点起一盏老式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着,投下温暖而朦胧的光晕。她翻开那本空白的速写本,拿起木炭条。

她不再试图去描绘具体的形象——不画人物的五官,不画建筑的细节。她只捕捉那些打动她的瞬间:光与影在梯田水面上跳跃的斑驳;山风拂过竹林时,那一片起伏的、如同绿色波浪的线条;雨后云雾在山间奔涌流淌的气势;还有那些劳作的人们身体所展现出的、充满力量与韧性的轮廓。她的画,没有任何技巧的卖弄,甚至有些笨拙,却充满了夏禾的雕塑那般原始的、野性的、蓬勃的生命力。那是脱离了“林晚大师”身份桎梏后,从生命本源直接流淌出的情感与能量。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曾取得过怎样的成就。村民们对她这个从大城市来的、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喜欢画画的女人,抱持着朴素的好奇与友善。他们会送给她自家种的蔬菜,会邀请她一起喝一碗淡淡的米酒。她只是他们眼中一个普通的、暂时的过客。这种“无名”的状态,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自由。

她开始有意识地、用除了嗅觉之外的所有感官,去重新“感受”这个世界,像一个初生的婴儿。

她用指尖,去轻轻触碰清晨凝结在叶片上的露珠,感受那冰凉的、圆润的触感,以及它瞬间破碎的脆弱。她用裸露的皮肤,去迎接正午灼热的阳光,感受那热量如何一点点渗透进肌肤,驱散骨子里的最后一丝寒意。她采摘下路边熟透的、颜色艳丽的野果,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品尝,那酸涩的、有时又带着一丝清甜的汁液在口腔中爆开,是一种直接而强烈的味觉冲击。夜深人静时,她屏息聆听,山风穿过屋后那片茂密竹林,发出的不再是单调的呼啸,而是如同万千生灵在低声絮语,沙沙作响,充满了韵律与神秘。

她的世界,虽然依旧缺失了气味这一维度,却因为这些感官的全面苏醒,而变得前所未有的丰满、立体、生动。她不再执着于“失去”,而是开始感恩于“拥有”。

转机,发生在一个下过雨的午后。

那是一场典型的、属于南方的骤雨。来时毫无征兆,乌云迅速聚拢,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吊脚楼的瓦片上,汇成水流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在窗外形成一道雨幕。天地间一片混沌,只有雨声充斥耳膜。但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半个时辰,雨势渐歇,乌云散开,阳光如同金色的纱幔,重新铺洒下来。

林晚推开了那扇面向稻田的窗户。

一瞬间,一个被雨水彻底洗涤过的世界,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眼前。远处的群山,青翠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近处的稻田,每一片叶子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绿得耀眼,叶尖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山间,乳白色的云雾正在缓缓蒸腾、流动,如梦似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清新与凉爽,沁人心脾。

她下意识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几乎已成为她一个无意识的、带着些许自嘲意味的习惯动作,用以确认那片荒原依旧存在。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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