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魁首?宿敌?还是……那个被她遗忘、伤害、又刚刚被她用最平静的方式推开的人?
沈清弦缓缓睁开眼,眸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半点情绪波澜。她端起旁边微凉的药茶,小口啜饮,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严肃的仪式,借此来镇压所有不合时宜的心绪起伏。
月清遥端着新煎好的灵药进来,看到她静坐饮茶的模样,脚步微微一顿。作为相处多年的师姐妹,她敏锐地察觉到沈清弦周身那过于完美的平静之下,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紧绷。
“师妹,该服药了。”月清遥将药碗放在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有劳师姐。”沈清弦放下茶盏,接过药碗,眉头都未皱一下,便将那碗气味苦涩的灵药一饮而尽。
月清遥看着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可是在担心外面?”
沈清弦擦拭嘴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滞了零点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她抬眼,看向月清遥,眼神清澈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外面?师姐是指流云城的善后事宜?还是玄天门李长老他们?”
她将问题轻巧地拨开,避开了那个心照不宣的指向。
月清遥心中暗叹,知道她不愿深谈,便也不再追问,只道:“流云城大局已定,阎罗与花弄影踪迹全无,短期恐难有线索。李长老等人虽对那日之事仍有微词,但看在你重伤未愈、且确为破阵关键的份上,暂未多言。只是……你我的行踪,恐怕已引起更多注意。”
沈清弦点了点头,神色并无意外:“树欲静而风不止。待我伤势稍稳,我们便离开流云城。”
“回昆仑?”月清芷从门外探进头来问道。
沈清弦沉默了片刻,望向窗外渐浓的暮色,缓缓道:“……先去一个地方。”
她没有说去哪里,但月清遥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那决绝,并非针对外界风雨,更像是……对某件不得不做的事情,下定的决心。
月清遥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却不再多言,只道:“你好生休养,其余诸事,自有我与云大家。”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抚琴的云梦辞忽然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她抬起眼眸,望向东南方向——正是那荒废茶棚的方位,宁静的眸中罕见地泛起一丝清晰的涟漪。
“她的气息……在急速衰弱。”云梦辞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凝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冰焰失控的前兆。”
竹韵居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月清遥和月清芷脸色微变。沈清弦端坐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握着空药碗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急速衰弱……冰焰失控……
是药效过了?还是又发生了别的变故?
那个傻子……难道真的要在那里,悄无声息地……
沈清弦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冻结的沉静,仿佛刚刚那一瞬的僵硬只是错觉。
“云大家可能感知到具体情形?”她问道,声音平稳无波。
云梦辞微微摇头:“距离太远,气息混乱污浊,无法精确感知。但那股暴戾与毁灭的意味,正在攀升。”
沈清弦不再说话。她将药碗轻轻放在桌上,发出细微的磕碰声。然后,她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再次入定。
只是,这一次,她周身的气息,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静悠长,反而透出一种压抑的、近乎冰冷的死寂。那是一种将所有翻涌情绪强行冰封、以绝大意志维持的平静,比任何外露的痛苦,都更让人心惊。
月清遥看着这样的她,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她知道,沈清弦的心门,非但没有因为凛月的出现而有丝毫松动,反而因这接踵而至的冲击与无奈,锁上了一层又一层更厚重、更冰冷的枷锁。
而门外远处,那道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即将燃起毁灭之火的气息,正将这残酷的僵局,推向一个未知的、危险的临界点。
残躯守孤光,终将燃尽。
心门锁重渊,何时能开?
这注定无眠的漫漫长夜,仿佛连月光,都染上了血色与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