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麻烦小友一件事罢……”那山灵的声音愈发微弱,“我早已过度干涉此地山水,此时停下倒也可保住修出的一丝灵识。可那山下的乡民,若少了暗中调理的山水,又遇这纵火焚林,只怕来年天灾不断。因此……”
“需我出手相助?可在下也不过是一阶筑基修士,便是背后宗门势大,也难以这般修为做出何种移山倒海之力。”江映蘅闻言只是黯然摇头,她知晓自身能耐,纵有心想要相助,也只能果断拒绝。
“若是摆下阵法进行调整可否?这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山中微风擦过林间,呜咽声幽幽响起,山灵的声音如风声版泣诉。
用阵法调整?江映蘅皱眉思索,她确实学过这一类的阵法,但在宗门中时极少上手,更别说是调整这么一处绵延山脉了。布置阵法的材料好找,这阵法的点位才是真正的关键,要是一处阵眼歪斜,轻则阵法尽毁,重则……
她吐出一口气,郑重开口问道:“我倒是知晓一些调整的阵法,只是技艺不精,只怕贸然布下阵法,只会适得其反,反倒招致此地风水恶化。”
“无妨,这不做或失败并无差别,小友只管放手一试。”山灵声音软和,她脚边的草木倒伏出一条向上的小道,引着她朝山顶前去。
江映蘅扯过下裳,按着山灵的指引朝上攀去,右手探向腰间玉牌,抽出铜制司南端在手中,按着司南变动勘察周遭的山林。她在一处陡崖上停步,极目远眺着绵延山脉,便是无边黑夜也无法影响她的视线。
这山峰错落、各有形态,只有地脉深处一点水源流通,山脊之上的梯田也多少侵蚀了山体中的水汽……她细细盘点着阵法布置时需要考量之事,左手端着司南朝着四方探去,右手不断隔空比划,待到远方日光熹微时,方才定下了阵法的雏形。
改无可改,倒只能硬着头皮向下做了。江映蘅将司南收起,脚下一踏便朝着定下的第一处点位飞去,直直落在山坳之中。她指尖一捏,山坳中狂风乍起,卷散一地落叶,留下一处空地供她布置阵法。
她走进地脉水汽交汇之处,山面背阴之地一株野兰飘摇舞动,莹润的花瓣散着微光,细闻间似有香味清幽。江映蘅缓缓蹲下,俯身轻触兰花枝叶,绿叶亲昵地贴在她的指掌间摇摆,顿时被它的浩然灵力所惊讶。
这时日若是长久,怕这野兰也要生出灵智了。她将指尖从叶片上抽离,起身后退几步,要是将第一处阵眼在此布下,将浩荡灵力在山中平分,反而损害了野兰的修行,便有滔天的福报也难以修成一身正果。
如何是好——江映蘅抬头望着周身峰峦峻立,她在此地山坳中打转,眼神在欣然盛放的野兰上游转。她靠在裸露的岩面上,垂眸沉思,稍稍抬起的食指拨弄空中的灵气。这野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如何处置,是无视野兰的存在,抑或是求个完全法?皆要由她抉择。
她一咬牙,墨笔飞入手中,道道符箓凌空显现,构成的阵法在空中交相辉映,映衬出微弱的白光。阵法绕着野兰烙在地脉之上,同起伏的山脉共鸣,俨然成为了第二处阵眼,与山灵所在的水潭成为阵法的对称点,好似黑白双鱼缠绕平衡,向下滋润干涸的水脉。
江映蘅喘着气重重倚在石壁上,右手的筋脉抽疼,隐约的刺痛不断深入骨髓之中,她无力地将墨笔放回储物玉牌中,身躯向下滑落,撑着地面的落叶方才轻巧坐下。幸好、幸好,她抬手擦拭额角的点滴冷汗,唇角笑容疲倦,见着阵法运行之下山间微风阵阵,倒也松气。
今日也算是走了好运,便是头次布置如此的阵法,也让她取得了成效,也不知再一段时间后何般模样,来日可是需要来此山中探查一番。
“小友可是成功了?”原先飘忽不定的山灵再度出现,她身侧凸起的石壁缓缓平整,露出一张仿若龙状的长脸。
“侥幸、侥幸,只是灵力倒也被这阵法消耗见底,怕是要找个位置闭关一阵。”江映蘅搀着身侧的灌木丛站起,身体虚软着在原地趔趄几番,脸上苦笑淡淡。
“那不若在我本体处闭关,那水木清气也能助长小友的修行,也算偿了小友的恩情。”山灵缓缓消散,山坳中出现一条小道。
“那边多谢了。”她未曾谦让,属实是此时灵力枯竭,多少有些不安,也就随着山灵开出的道路去往水潭,掏出玉牌中的符箓玉盘,升起阵法便盘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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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蘅睁眼望去,先前的干枯枝叶再度焕发生机,郁郁葱葱的树林横长身前,遮住她闭关的小凹口,只剩点点碎光照在身前。
她垂眸望着地面,几封信件上点着落叶,蒙上淡淡的尘土。她伸手拂去灰尘,手中的红印落款上点着三个字:方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