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令璇懒得再理会身后的人,只淡淡颔首,旋即转身,随轩衡派弟子前去缘仁殿。
殿内香烟袅袅,檀木清香沁人心脾,殿中梁柱雕饰着松鹤延年的纹样,古朴庄重。
上首主位端坐一位白发老者,银须垂胸,青衫缀着暗纹流云,正是轩衡派辈分最高的霓宏洲长老。
陈令璇踏入殿门便敛衽躬身,行晚辈全礼,语气恭谨沉稳:“晚辈茗瑜拜见霓宏洲长老。百年未见,长老仙体康泰,实乃轩衡派之福。”
霓长老抬眼望去,目光落在陈令璇脸上的刹那,指尖猛地攥紧了案上玉简,呼吸骤然一紧。
这张脸,眉如远山含黛,眸似寒星凝露,连眉宇间那份清冷笃定的气场,都与她一模一样。
若是被天界的人注意,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免不了诸多猜疑试探,怕是天下又将大乱。
霓宏洲长老抬手虚扶,声音苍劲有力:“茗瑜不必多礼,起身吧。百年闭关,你心境、修为想必都有大进。”
待陈令璇侍立一侧,霓宏洲抚须沉吟,面色沉了下来:“只是,有一事说来棘手。近月山北麓已有五名弟子遇袭,阴邪之气侵体后昏迷不醒,老夫暗中追查无果,那邪祟却隐匿极深,气息忽明忽暗,寻常术法根本无法锁定。”
“山北麓?”陈令璇眉梢微挑,落了座。
偏殿,微生临钰倚墙而立,方才挂在嘴角的顽劣笑意早已荡然无存,那双眸子沉得像寒潭,只剩彻骨的冷冽。
他指尖一扯,肩头渗着暗红血迹的绷带便应声而裂,动作干脆得不带一丝犹豫。底下的伤口竟已收口愈合,只余下一道淡红的印记,在天光下若隐若现。
这场苦肉计,终究是没白费。
陈令璇敏感多疑,寻常示好根本打不动她,为了敲开陈令璇的信任防线,救出陈冀浔后,他刻意自伤,唯有“伤痕累累”的模样,才得以让她松懈几分。
这点皮肉之苦,于他而言不过是棋子落地的声响,比起他暗中筹谋的棋局,轻如鸿毛。
隔壁,霓宏州颔首,目光凝重如深潭:“他们身上皆萦绕着西海独有的灵息,可如今西海灵脉无故枯竭,镇族至宝浣尘灵珠遭窃。此珠乃上古净化神物,既能稳固灵脉,亦是鲛人族世代存续的根基,唯有寻回它,方能镇压异动、驱散邪祟。”
他话音微顿:“那五名弟子身上的邪祟之气与窃珠者同源,此事应是一人所为。老夫希望你能与凝霜、恒秋、豫春一同前往山北麓,务必查清前因后果。”
陈令璇诧异,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长老,为何是我?轩衡派人才济济,你理应先找自己门派的人出面才是。”
霓长老望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温和:“我与你父亲关系尚好,情谊深厚。这等关乎西海生灵安危的要事,你修为精深又行事稳妥,自然是想着你一同前往。既算不得勉强,也算是给你添一段修行历练的机缘。”
令璇沉吟片刻抬眼:“罢了,长老既信我,此事我应下就是了。”
霓长老刚松了口气,便见她话锋一转:“只是我与那三人不熟,此番前往西海,我一人一路足矣。”
“一人?”霓长老眉峰微蹙,“茗瑜,山北麓素来荒僻,邪祟潜藏危险重重,你孤身前往岂非太过冒险?”
“长老放心。”陈令璇起身颔首,“多人同行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我独行更显便捷。”
她心意已决,霓长老见状只得轻叹:“既如此,老夫不再勉强。这锦盒里有西海舆图、静心符,还有早年鳞虫族赠我的避水珠,你务必收好。”
接过锦盒贴身藏好,陈令璇转身告辞。
“山北麓…”他指尖凝一缕暗紫灵力,微动便化作碎光消散,“陈令璇百年闭关、这些日子又连番应战,却仍有余力去追查灵珠的下落,她的仙力下限究竟几何?”
殿外脚步声渐近,他瞬间收敛气息,飞快将绷带重新缠好,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令璇来到偏殿门口,见微生临钰正好推开门走了出来,只是他手上不知何时折了枝缀满粉瓣的桃花,花瓣簌簌落了几片。
他眉梢一挑,笑意散漫:“女君议事就是利落,我本以为要等到日头沉了山。”
陈令璇见他出来,转身向山门口走去,语气平淡:“我尚有要事在身,你不必再跟着。”
“那可不成。”他脚步轻快地追上来,趁她侧身避让的间隙,将那一朵桃花斜斜插在她发间,指尖若有似无擦过耳廓:“陈小姐行色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我要去一趟山北麓,”她瞥了眼他,语气带着冷意,“你不是行动不便吗?回到崇岚养你的病去。”
微生临钰指尖刚收回,便刻意放缓脚步,佯装虚弱:“行动不便也架不住想跟着陈小姐。山北麓路偏,陈小姐孤身一人,我若不在,你若遇到危险,谁替你防明枪暗箭?再说,我这‘病’,躺久了才真要加重,跟着你活动筋骨,反倒对症。”
陈令璇抬手便要摘下桃花,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