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雨一脸菜色。
………
接下来一个中午,还时不时有小孩到家里找路雨讨喜钱。甚至还有隔壁村的小孩来找他。路雨服了李乐这个大嘴巴,甚至讨厌当初提出这个要求的自己。
看着愈发干瘪的钱包,路雨逃去镇上的鱼行,跟掌柜聊天去了。在那里呆了两个时辰,走的时候掌柜送了条草鱼给路雨。
路雨回小竹村时,日头偏西,村口老槐树下的石碾子旁,几个妇人正凑着说话,见他回来,有人扬声喊:“路雨,你家来客人啦,择天三姐,带着娃来了!”
家里要来亲戚了!路雨的心像兔子一样,跳来跳去。
他加快脚步,刚推开竹篱笆门,就听见院里一阵喧闹:两个半大的男孩正围着廊下的竹凳折腾,穿蓝布褂子的那个揪着粽子的尾巴往后拽,另一个灰布衫的竟踮脚去够架上的灰灰,手里还攥着根小竹枝,要往苍鹰翅膀底下戳。
粽子平日里活泼好动,此刻被拽得“喵呜”直叫,弓着背炸了毛;灰灰本来是关到路雨的房间里,此时被放了出来。此刻被竹枝戳得不耐烦,猛地振了振翅膀,利爪在木架上抓出几道白痕。
“住手!”路雨欣喜的面庞,瞬间垮了,沉声喝了句,快步上前把两个孩子扒开。穿蓝褂的男孩被推得一个趔趄,立刻咧开嘴要哭,屋里闻声走出几人,李择天在前头,后面跟着个面生的妇人,想必就是李梅,她身旁还站着个面色寡淡的汉子,想必便是她的丈夫。
李梅约莫四十,脸盘本是周正的,此刻却透着股挥之不去的蜡黄。她打量路雨,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她老公周宏八字眉,看着没什么精神,也没说话。
“小雨回来啦,”李择天打圆场,“快见过你三姑和三姑丈。”
路雨依言喊了人,李梅鼻腔里“嗯”了一声,周宏则只点了点头。倒是王兰从灶房探出头,笑着解围:“小雨买鱼回来了?正好,三妹带了斤腊肉,今天咱们凑个热闹。”
路雨把草鱼拎进灶房,木盆接水将它放到水里。他没处理过活物,夜市摆摊卖的炸鸡块都是拜托李青这供货的人处理好送到镇上的屋子里的。所以这鱼理所应当的让李择天来宰。他负责烹饪的那一部分。
但是由于还没到下午的饭点,大人们都在外面闲聊,路雨并不想接触那两个小孩。自己跟小猫在灶房里看鱼吐泡泡。
粽子好奇的拍打水面,盆里的鱼一甩尾,甩了它一身的水。
“哈哈~”路雨看小猫的糗样,忍不住笑。
卷饼:熊孩子来喽!
两个熊孩子贼头贼脑的在灶房外面偷看路雨。
路雨笑容一僵,转头看向他们。
“……”场面一度死寂。
两小孩对视一眼,走了……
…………
灶膛里火光跳跃,铁锅烧得冒烟,先下两勺菜籽油,油热了投进姜片葱段,“滋啦”一声爆香,再把剁成块的草鱼倒进去。鱼肉遇热瞬间收紧,表皮煎得金黄,路雨掂着锅柄翻了个身,加两勺黄酒去腥味,又舀了半勺自家酿的豆酱,炒出红油后添井水没过鱼块,丢进三五颗干辣椒,盖上锅盖焖煮。
另一边的蒸笼里,王兰正摆糯米丸子。切了块腊肉,肥瘦分开,瘦的切丁和泡发的香菇、笋丁同炒,加生抽调色,拌进蒸熟的糯米里,捏成圆滚滚的丸子,外层裹上一层肥腊肉丁,再上锅蒸。不多时,腊肉的油香渗进糯米,混着菇香飘满小院,两个男孩在院里追跑,鼻子却都往灶房方向使劲嗅。
菜摆上桌时,王兰笑着说:“饭好了快快过来吃吧。”
两个孩子一上桌如狼似虎地吃。把桌上里的菜都夹了个遍。碗里的菜都堆成小山了,还要夹。
李梅和周宏嘴巴也不停,一人吃了整整三大碗米饭。
路雨:一家子大胃王吗?
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像龙卷风一样,把桌上的菜都走。吓得路雨赶紧往自己碗里夹了几块菜。
晚饭散后,周宏说要赶在天黑前回小石村,李梅赶紧收拾东西。临走时,她往路雨手里塞了个红纸包,纸有点皱,摸着薄薄的。“拿着吧,”她声音压得很低,眼神躲躲闪闪。
路雨捏着红包,想说点什么,可李梅已转身跟着周宏走了,俩孩子还在念叨着猫和鹰,被周宏回头一瞪,立刻噤了声。
院门关了,王兰才叹了口气,往灶房走:“我去洗碗。”
路雨跟着进了灶房,王兰一边涮碗一边说:“所以你觉得三姑一家人怎么样?”
“……”烦!是路雨的第一感受,但是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对方可是亲戚哎。
“以前啊……”王兰看他不说话,手上的动作慢下来,“你三姑没嫁的时候,是个爱笑的姑娘。那时候择天刚没了爹娘,家里穷,你三姑十四岁就去镇上绣坊做活,挣了钱全拿回家给你大伯当兵、二哥治病。那时候她皮肤白净,眼睛亮,见了谁都笑眯眯的,绣的帕子镇上的小姐都抢着要。”
“后来嫁给了周宏……”王兰顿了顿,舀了瓢水泼在地上:“前阵子我去镇上赶集,碰到小石村的人,说周宏他娘偏心小儿子,把家里的地都给了小儿子,让你三姑两口子带着俩娃种最薄的那片坡地,一年忙到头,收的粮食还不够交租。周宏那为人说好听点是老实,说难听点是愚笨,好处全让弟弟拿着,也不生气。可怜让梅妹和两个娃挨饿吃苦。给你的这喜钱,指不定是她攒了很久的钱呢。”
灶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水珠从碗沿滴落的声音。路雨捏着手里的红包,薄薄的纸里,是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边缘都有些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