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杀了你?你本来就是死人。不过是我去定弦江游泳捡回来你的半截命。要是你不答应,我就把你重新丢进定弦江,一条命完完整整去地府。”
男子沉默。
而祁阳却不择手段地继续强调:“你老婆这么漂亮,你要是死了,她改嫁——”
“我要是去种地,她一定会当我死了,不照样跑没影?她才不会耕织。”
“你家孩子——”
“他们就算去投奔舅舅,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认个穷爹。”
女孩没想到他这么悲观,很是离谱地宽慰他:“没有关系,我可以推荐你去和陈大人学习怎么和老婆培养感情;至于教孩子,我还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叫老王,他儿子特别听他的话,说读书绝对不研磨,说写字绝对不抬头。”
谭才被她气笑了,笑了半晌才道:“你又是谁教的?朔望先生?”
他偶然见过祁阳家茶馆挂的字画,明明每一幅画都很有情景,气态却暗藏空无潦倒。
画家都讲究画活、画灵、画真,而这位朔望先生却能把活落笔成死,真落笔成假,灵落笔成寂。无生无意,无趣无心。
偏偏画面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这样的画技,若遇到识货的买家,每一幅都能涨到千金价。偏偏茶馆里这个孩子就把它们挂在墙头,竟然只成了寻常装饰物,被茶雾熏染,全然没个心疼。
谭才现在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和祁阳作对,实在是蠢到家了。
祁阳绝不会料到他能想这么远,只道:“教我的人是个野道士。”
“什么样的野道士?”谭才好奇。
“这个啊,你有没有见过一种人,他和镜子一样,你看不透镜子的本质是什么,唯独能从镜子里照到自己的模样。”
“绝妙的形容。不过我没见过。”
女孩想起大黎已经离开好些日子,从盛夏的末梢,到冬天的初至,不由得为他牵肠挂肚。
想念,对于小怪物来说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
祁阳微微垂眸,很快命令道:“别浪费时间,谭老爷,和我说情报吧。”
“哈,我何时答应你我要说了?”
小孩却并不客气,微笑道:“我现在就想要玩打沙包丢石子。”
她一把就将男子整个人提起来,好似拿布娃娃似的,轻松得很。
谭才惊呆了,吓得一瞬间想起来之前被明槐城居民打砸的痛苦,忙不迭道:“小姑奶奶!我说!我说——别打我!别丢我!别淹我!”
*
仙务司和仙门百家最近都挺不安。
无为仙人消失几十年,突然回来云山坐着,还把云山弟子、长老全都放去了人间行善积攒功德。
这位莫不是突发奇想要搞什么大动作?
为什么说是突发奇想?
因为仙尊这个人他就不像仙尊,责任心是半分没有的,佩剑是永远不挂的,性子也是出了名的捉摸不定、神秘莫测、爱答不理。
最可怕的是,无论是谁去问他飞升成仙的诀窍,他要么装听不见,要么说“我忘了”。
有桀骜的后辈曾当面点他德不配位,他却以“你的结论非常正确”作为回答。
不仅不恼怒,还挺诚恳。
大家早就不对仙尊抱什么希望了,唯独指望他克一克魔尊,渡一渡甲子疫。
简称——活着。
所以,他这次回来是为什么?他淬炼雷光给弟子们做突破灵感,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