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照川、岑照川…”他喃喃自语地念着,充血发红的脑袋里疯狂地想着对策。
可先一步说话的却是先前坐在首席上的男人。
“岑二爷。”他个子不高,却格外粗壮,抱拳时甚至隔着衣衫看到其下鼓起的肌肉:“久仰了。”
不过岑照川并没有给他面子,甚至嘲讽地哼笑一声:“一个泥腿子,见识倒不少。”
那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刚才接任乌屠滨和乌屠淙,从知州曹寿到手下水贼,皆是追捧拍马,乍一被甩了面子有些下不来台。
而和他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沈筠。
可不可以稍微注意一下形势?
她甚至有些自我怀疑的仔细思考了一阵,严逴就算是会飞,现在也回不来啊,这满城的水贼,他非要在这儿逞口舌之快吗?
沈筠摩挲着掌心冰凉的匕首,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笔直的脊背。
最终还是没忍住,暗戳戳地对着他小腿踹了一脚。
岑照川僵了一瞬,像是想回头,可那水贼却笑着开了口:“不比岑二爷出身高贵,百年岑氏呐,我们这样的泥腿子,只能凭借自己挣出一番前程来了。”
“岑氏?”岑照川又嗤笑一声,略略闪开身子,露出身后的沈筠:“问问这位沈姑娘吧,我都穷得出去打长工吃饭了,过得还不一定比你烧杀抢掠滋润。”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反而惹得那水贼无所适从:“岑二爷说笑。”
沈筠翻了个白眼,她发现岑照川这个人实在很公平,既不分不分男女老少,也不分高低贵贱,平等地嘴贱在每个人身上。
他们两相说着无关痛痒的废话,还血流不止的曹寿却耗不下去了,和沈筠争吵激起的血气落下去,他身上一阵阵发虚,只得率先挑明了话:“岑二爷此番来,不知所为何事?”
“传太子令,你和他,”岑照川说着,顿了顿,手指头轻轻的在曹寿和水贼间点了两下:“只能有一个活着见他,我来问问你们,打算谁去?”
曹寿脸色顿时苍白一片,却仍强撑着色厉内敛:“我二人蒸羊为号,怎能被你挑拨,自相残杀?”
他说着话,眼神不住地瞥向水贼。
这一程,他靠着绣花枕头似的府兵几乎没有胜算,不过那水贼的新首领却是正经的珠州本地人,正经的贫贱出身。
而这种出身的人,愚昧,重义气,信神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又时常在神佛面前长跪求保佑。
曹寿确信,蒸羊宴的传说,在他心里的分量足够让他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
而现在,岑照川的说法,摆明了是要弃他曹寿,他只有拉着水贼一起下水,杀了岑照川,让太子彻底震怒,将自己和水贼一同逼上绝路,才至少能从今日的闲云间走出去。
“蒸羊?”
岑照川却不知道这些,他有些奇怪地皱起眉头,不明白为什么曹寿两次提到这个蒸羊:“可以啊,我今天就做东,为那位得见太子之人,蒸羊相贺。”
屋子里静了一瞬,水贼的眼睛疯狂在曹寿和岑照川之间徘徊。
就在此时,随岑照川一同前来的男子忽然开了口:“他说的蒸羊…”
而在他开口的一瞬,那水贼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眼中杀机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