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脚走下床榻,足尖点地,寂静无声地半蹲在黑影映窗的那扇木门下方,只待对方图穷匕见后杀他个措手不及。
来人谨慎有余,堪堪等待了一刻钟后,终于战战兢兢的轻声推开房门,双脚不穿鞋履穿中袜,身着夜行衣,整张脸蒙着一块黑布,唯留出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睛。
脚步声在房内停顿,微不可察。来人缓缓迈向床榻方向,声音小心谨慎略带温柔,“笙声……”
准备发动偷袭,已经举起破喉咙的庹经年:“……”师姐,这里有变态!!话说回来,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似在那里听过。
趁着对方还未靠近床榻掀开帷帘,皎丝再次登场。庹经年飞出皎丝缠住这变态的脚踝,弯起脚背勾紧墙边立着的巨大衣柜腿,手上使劲将人往后扯。
“砰砰砰”三声动静响彻房间。
这是下巴同床前木阶亲密接触后发出的碰撞声。
此人发现自己暴露后,显然无心攻击和恋战,旋身掏出一柄板斧剁向脚踝细丝,砰的又一声,地板霎时规整的暴裂开来,翘边延裂的木屑在月色中飞扬。
庹经年哂笑出声,眸光明明灭灭,皎丝伤人伤己,此人就算是把整座客栈都劈烂了,也绝不可能斩断这丝线。
这是落巽下山前偷摸给她的皎丝,故称这东西有削肉刮骨之能。
庹经年心想,斩不断尚且可能,削铁如泥可信度极其不高。
窗外树影婆娑,齐齐摇摆着在暗色中作祟,隐隐绰绰射进房内。庹经年半张清丽的脸融进黯暗里,眼下三颗痣透着若有若无的肃杀和戾气。
她催动破喉咙,低声道:“破喉咙,上!”
剑光遂即凌冽一闪,擦着蒙面人的膝盖骨和手肘而去,利刃先后划破夜行衣和皮肤,四道深浅一致的伤口缓缓渗出鲜血。
庹经年微压棕瞳睨着黑衣人,破喉咙蠢蠢欲动,她攥紧皎丝,像只蓄势待发的野豹,眉眼冷淡中掺着胸有成竹。
良久的砍凿声断断续续,蒙面人只一味埋头苦干砸皎丝,将庹经年无视了个彻底。
庹经年压紧唇角,内心满腹疑虑,不对劲,这人怎么打不还手?
她收回破喉咙,扯住皎丝的手掌又旋着绕了三圈,准备飞身上去给蒙面人来个五花大绑。
蒙面人机械的砍了数次,细韧的皎丝受了微末损毁,依旧坚韧难断。他当即尥蹶子不干了,蓄起一股蛮力强行撞开庹经年,扔下斧头直奔门外。
搞了半天,他原是想逃之夭夭。
此人身负蛮力,粗鲁野蛮的直往外逃窜,似庄稼地里的黄牛一般。庹经年根本来不及找借力点,两厢拉扯和较量之下,转眼间庹经年已被皎丝拖到门槛边,那人却跃然飞身踩上树梢头。
蒙面人俯视着扒拉在门边的庹经年,心绪翻涌如潮,不知道在感叹些什么。
庹经年硬道:“有种别逃,死变态,偷窥狂。”她双手拽着皎丝,腿脚用力勾着门框,手掌已然泌出一层薄汗,打算不死不休。
蒙面人如鸟一般栖在树梢,他透过繁茂的枝叶仰望圆月,定数就在今夜了。随后他向庹经年微微颔首,下一秒残忍的扯动脚上丝线,身姿迅猛的飞出客栈檐顶。
破喉咙舞动剑身,唰然从庹经年头顶飞出,还不及舔食半口皮肉之血便被自家主人召回。
细密的汗液裹着皎丝,又紧又滑,庹经年如若再不放手松腿,这手只怕是要被活生生切成两截。
“有种别让我再看见你——”她松开手中皎丝,吐气间只见一缕皎丝窜进树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顺着黑衣人逃离的线路消失不见。
得,一晚上接连没了两根皎丝。
她扶着门框起身,拿来药膏涂抹整个掌心,皮肤表面发红发痒,看着骇人实则不痛,她松手还算及时,想来应该没影响到路迟忆睡觉,却忽略了刚才房内劈山斧砍之声。
门外万物寂寥,黎明即将破晓。
庹经年勉强翻开眼皮,撑着下巴思前想后还是放不下心,这变态寻人无果,应是继续冲着师姐去了。
有了!
庹经年从包袱里掏出张赤金符纸,俯身用食指指尖沾了些滴在地面的血迹,忽又手指一顿,想起这是在皇城内,于是只得伸出小拇指沾血。
这样术法波动小,不易让城内驻守保护的仙门修士觉察。拇指开始熟练无比的在符纸上画纹写符,由上至下极为迅速。
她肃着脸道:“晨昏交接,我以你血现你迹,速去!”
血线燃起,符纸悬空登时绽出缕缕金光,簌簌响动后化为透明,立马循着黑衣人踪影飞出屋去。
追踪符一出,我何愁找不到你。庹经年回榻穿上中袜红边黑靴,操上家伙预备御剑跟上。
偷窥、骚扰、跟踪等行为最是恐怖可恨,若是不早些将此人擒住,对师姐而言恐是祸患。
庹经年刚行至门边,下一瞬只见一只白净的手突然覆上门框,背影被晨光拉长映在地面,小半阴影盖住庹经年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