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撒欢似的在前头跑,一会儿追着落在地上的花瓣打转,一会儿又停下来回头等他,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像是在催促。
阿朝跟着它的脚步慢慢走,目光掠过院内的新绿,想起往年这个时候,他还在王家当牛做马,稍有不慎便被打骂。
他轻轻叹了口气,却没再觉得难过。
雪球忽然停在不远处的桃树下,对着树干上的一只麻雀汪汪叫了两声,那雀儿扑棱着翅膀飞走,它又转头朝阿朝摇尾巴,模样憨态可掬。
阿朝走上前,从口袋里摸出提前备好的肉干,掰了一小块递到它嘴边:“馋鬼,就知道讨吃的。”
阳光透过桃树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走吧,雪球,我们出去外头。”阿朝看着雪球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道:“自从上回出去逛庙会,你吓到了,我们还没怎么出去过,这会带你看春日的景象。”
往后的日子,有谢临洲的体贴,有雪球的陪伴,还有安稳的生活,便足够了。
等雪球吃完肉干,又蹦蹦跳跳地往前跑,阿朝跟在后面,脚步轻快了许多。
风里的花香更浓了,远处传来邻里间的说笑声,一切都透着平和的暖意。
门房瞧见他与雪球问好,“少君,这是要带雪球出门啊?这几日都有人成婚,可热闹。”
“是啊。”阿朝笑言,“那就凑凑热闹去。”
他跟着雪球出了大门,迎面就撞见个穿着天青色袄子的身影,手里还提着个竹编食盒,脚步轻快地往他这个方向走。
他身后的下人背着个布包。
那人抬眼看见他,先是愣了愣,随即笑着扬声:“阿朝?倒是巧,我正说找你闲聊,顺带出去外头逛逛你。”
是苏文彦。
是阿朝嫁过来后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知己,往日里常与阿朝书信来往,两人脾性相投,倒比亲生还亲近些
阿朝停下脚步,雪球也乖乖蹲在他脚边,只是还好奇地对着苏文彦摇了摇尾巴,说:“你来的正好了,我正想出去外头逛逛,一块走走,如何?”
他走上前,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食盒上,“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苏文彦笑着把食盒往他面前递了递,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前几日我阿爹做了些桃花糕,想着你爱吃,就给你捎了些。那一块走走吧,这几日也热闹。”
当今皇上选秀一事已经彻底传来,不想参加选秀的早就在得到风声之后,给自家孩子物色的人。
现在这大街小巷,百姓们一是说谁家成婚,二是说陛下选秀。
苏文彦低头瞥见脚边的雪球,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这小家伙倒是越长越精神了,上次见它还没这么壮实呢。”
雪球像是听懂了夸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软声,还往苏文彦手边凑了凑。
阿朝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它啊,最近被临洲惯坏了,顿顿都要吃肉干,可不就壮实了。”
对此,他倒是要好好说说了,分明说不太喜爱小动物,每日去看雪球看的比他都勤。
“也是,临洲待你和这小家伙,倒是一样上心。”苏文彦打趣了一句,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方才我过来时,好像看见两个老人家从你家方向走,脸色不太好看,没出什么事吧?”
阿朝指尖顿了顿,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我外祖父母,来寻我借钱,我没应。”
他没多说王家的糟心事。
苏文彦也知趣地没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心疼:“你啊,就是太好说话,可也别总委屈自己。他们若是再来闹,你只管跟我说,我让我夫君出几个人给他们打一顿。”
“我知道,”阿朝心里暖了暖,“不过我已经跟年哥儿说了,以后他们来一律不见,也不想再为这些事烦心了。”
苏文彦道:“你有什么事都与你家那口子说,别憋在心里就好。”他把食盒递给下人拿着,又从下人那背回自己的布包。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去,年哥儿时刻关注雪球的动向,苏文彦的小童则注意四周来往的人群。
阿朝道:“我自然是与他说的。倒是你上回不还在信里面说跟你夫君闹别扭了,这么快和好了?”
他与谢临洲都没亲人了,只能二人互相扶持。
苏文彦做贼似的看眼周围,发现没人看他们,凑到阿朝耳边,低声道:“早就和好了,不就哪方面的事儿不好。我这个人比较重欲,你苏大哥又是个不爱这些的,清心寡欲跟什么似的。”
他同他相公成婚也有几年了,偏偏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不过也还好,他相公的爹娘没催,只说顺其自然。
听着,阿朝的耳朵越来越红,“文彦,大街上的你怎么说这个,比灵曦还放肆。”
“你我是好友,说这个又怎么了。”苏文彦道。
话语落下,忽然停下脚步,从布包里摸出一本卷了边的话本,封面还带着淡淡的墨香:“上次你跟我提过喜欢《江南记》,我托人在京里寻了好久,终于找着了下册,里头那段画舫听雨的描写,比上册还妙,你肯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