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落在黑玉地面,不重,却每一步都走出了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压迫。
殿内的乐声悄然停止,原本坐在位置上的八人齐刷刷站起身,下意识鞠躬行礼,不敢直视他。
涉川并未出身让他们免礼,他就在众人诚惶诚恐的目光中,步履从容地,从殿门口一路行至高阶之上,在主座安然坐下。
他目光平淡地扫过下边的人,片刻后,才淡淡开口:“诸位不必多礼,既然能来到我天命阁,便是有过人之处的。我当以礼相待……”
听完他的话,众人才如释重负般抬起头,诚惶诚恐坐下。
涉川随意抬手,指尖在面前的杯子上一点,侍立在一旁的弟子立刻心领神会,躬身为他倒酒。
涉川执起酒杯,朝着下方众人举杯。
下方众人哪敢怠慢,慌忙捧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齐齐举杯回敬。
涉川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扫过下方的每一张脸,心中却是在冷笑。
希望不久之后,你们还笑得出来。
盛宴方启,佳肴美酒,仙乐不绝。然而下方的众人却吃得战战兢兢。
无他,实在是高座之上的那位太有压迫感了,哪怕他未发一言,依然叫人无法忽视。
一场宴席下来,众人心都凉了半截。
谁不是抱着一腔热血来的,满心的凌云壮志,却在第一天便得得了两次下马威,任谁也能预隐约猜到,这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涉川将下方众人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他缓缓勾唇。他要的,便是这般效果。
晏至尾声,涉川在众人起身相送的目光中,缓缓离去。
直到那道黑色的身影彻底不见,殿内众人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涉川缓步走到自己的居所,行至廊下,却见一道身影静静立在门外。
那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烛玠。
烛玠在天命阁,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和天命阁其他人不同,他十二岁便入了天命阁,如今已经百年有余了。
涉川也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何会破格留下烛玠。
他初见他时,他只有十二岁,爹娘均死在妖族手里。
小孩紧紧抱着爹娘冰凉的尸体,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他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路过的自己身上,将自己当成天神,祈求“天神”能让他的爹娘活过来。
或许是那身影与记忆自己模糊的身影重合,涉川竟难得心软,破了例,将将这个根骨平平的孩子带回了天命阁。
起初,涉川甚至有过一丝亲自教导的念头。但这孩子的悟性实在差,旁人半个时辰就能学会的东西,他花上一天也不一定得其要领。
久而久之,涉川那点微末的兴趣也消散殆尽,只将他丢给旁人教导,只偶尔过问。
可这小孩,偏偏生了一副倔性。学得比别旁人慢,便花上十倍百倍的时间去领。靠着一股近乎偏执的韧劲,竟是将落后差距一点点拉平,甚至赶超了同龄人。
百年光阴,弹指而过。
昔日那个满身血污,眼神倔强的小孩,如今长成了眼前这个沉默稳重的男子。
此刻,烛玠就这么静静的站在月色里,不知等了多久。
他见涉川归来,便几步走上前,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阁主,您回来了。”
“嗯。”涉川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今日怎么候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