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奥夫恰克小小的个子,在周围的中学生中十分显眼,更显眼的则是他孤零零站在体育场边缘,望着那些正在跑、闹、跳的同学们,他自己却一动不动的样子。
校长办公室的窗后,周舟和里斯蒂奇校长并排而立,周舟看着伊曼的模样,略有些紧张:“校长,这孩子表面上显得成熟,但我担心那只是生存环境所致,偏颇的成熟未必就是好事情。”
老校长有些不解,她显然没有很理解周舟话里的含义,但她也有着自己的看法:“是的,孩子就应当有孩子的快乐,小伊曼这样的状态很令人担心。”
周舟其实想要强调的并不是这个,而且,伊曼并不是失去了他那个年龄的孩子的快乐,在北大区农场的时候,周舟其实看到过好几次那孩子的笑脸,只是周舟很难判断那些笑容,到底是装出来讨好某些人的,还是发自内心的,就像当初一见面,伊曼对周舟所讲述的他对《棘冠与它的母亲》的感想一样。
那番话恐怕连一部分成年人都说不出来,可是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嘴里却让人听到了,如果那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固然是可喜的,但如果那其实就和伊曼作画时所采用的流程式作画技巧一样,只是经过了某些刻意的练习而习惯成自然了的行为呢?
这事情有时候都不敢深入去想!
毕竟,周舟如今的艺术造诣来源于系统,又多多少少超脱了系统的灌输,或许除去雕漆技艺之外,其它的艺术项目上,他都还远远称不上“家”,可是欣赏水平,绝对是艺术家级别的。
伊曼的语言、动作、神情,可以让周舟难辨他心情的真假,但通过画笔的表达,却别想瞒过周舟的眼睛。
伊曼在北大区农场的习作,根本没有融入他的什么感情,除了程式化的绘画技巧,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或许伊曼是融入了感情感想的,而他融入的,也是程式化!
照理说,周舟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而紧张成什么样的。
但这或许就是人类的天性吧,当看到同类的幼崽时,自然而然就会有同情、怜爱乃至于提供帮助的冲动,更何况,伊曼在绘画的基本技巧方面的掌握,真的是非常优秀了。
别看那孩子的画作中没有感情,看起来生硬干涩,像机器打印出来的印刷品一样,但这也恰恰说明了他基本功的扎实。
其他在周舟身边学习雕漆艺术的孩子,乃至于娜斯佳那样的成人,都比不过伊曼。
周舟也是爱才的。
将自己的这些担忧和发现仔细地同里斯蒂奇校长说完,周舟就用期待地目光,盯着沉吟中的老校长了。
论教育,肯定是这位一辈子都处于教学工作的实践当中的女士更专业。
“周,你说的这种情况,或许已经近似于心理疾病了,你应当知晓人的多重性格吧?”
里斯蒂奇校长终于开了口。
周舟连连点头,这他有什么不知道的,欧米人喜欢说什么多重,还喜欢专门搞些稀奇古怪的专用名词出来,但在周舟看来,说白了就是人的思想是个矛盾又统一的,时刻处于运动却又相对稳定的体系而已。
用家乡一句人尽皆知的描述词,就能很准确地直击这种状态的关键点——一念之差。
老校长见周舟点头,也没想着这娃居然还在心里吐槽自家的文化习惯,而是继续认真地阐述着自己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