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这个词太假,严自得这时候是真的很想说恨你,想问安有能不能不要再将话说得那么大,那么远。全世界只有白痴才会信这样的许诺,这样的失望严自得从父母身上经历了太多次,但在面对安有时,却又依然克制不住的期待。
于是他告诉安有:“我已经不信你了。”
语调很冷,表情也没有了最初的波动,他又迅速冷静下来。
屋内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只有些许红光逃逸进来,但只迈出几步便堪堪打止。安有的脸在黑暗中又显得含糊,幸好严自得此刻并不需要什么清晰。
他需要的正是这种模糊,最好这时的黑暗将安有的面庞全都遮掩,也最好将自己全全淹没。
看不见安有如星的眼睛,便不会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而产生胆怯。
严自得后退一步,他坐到床边,床凹陷一点下去,他的心脏也跳了下。
安有想凑过来,铁链在黑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但严自得制止了他。
他说:“你就站那儿。”
安有听话站定,他这次也不问为什么,话语膨胀的外衣在此时也回到原处。
但严自得没有立即开口,一时之间空间里只留下彼此错频的喘息和屋外时不时传来的轰隆声。
还是安有最先耐不住,他动了动脚,锁链响了声,他找好话题:“我们如果晚上去看陨石降落这效果会不会和流星一样?”
严自得看向他,语气很坏:“不会,你会先被砸死。”
安有闻言撇撇嘴:“你一点都不浪漫。”
严自得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可浪漫的,接二连三的陨石在此时早已不象征什么可供许愿的流星,早就变成将死的噩耗,天灾的开端。
但严自得在想到死时突然又理解了安有说的浪漫,他想自己果然已经疯掉,怎么会觉得两个人于世界末日时漫步如此具有情调呢?
陨石成为他们的背景,死掉也好,不死掉也罢,生命在一半概率中来回闪烁。但不管如何,他们至少都算永远在一起了不是吗?
他于是又说:“那我们晚上去看,最好去河边,死在水里还能让流水将我们尸体游荡各个地方。”
说完严自得还翘了笑,像是对这个方案十分满意。
安有先是说:“我说过了我们不要再说死,死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后面又跟着严自得思绪跑偏,他想着他们俩在流星里漫步的场景,认为那实在唯美,最好得拉上一个人来给他们拍照才对。
所以安有又说:“但你说的也挺对,我们晚上出门看看,只是找不到人给我们拍照,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浪漫呢!严自得你开窍了,多漂亮。”
安有又笑吟吟了,肢体动作也跟着放松下来,他很是果断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严自得叫他起来,他又撒娇说站得好累。
严自得拿他完全没办法,气恼威风了一会,便又让他得寸进尺扑来床上。
安有扑进严自得怀里,他们扑通一下滚到床上。
他蹭蹭严自得:“我好想你。”
严自得抚摸着他的头发,下力有些重,有时候揪得安有头皮微微发紧,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严自得感受着安有的体温,他依旧暖烘烘地埋在自己怀里,神情语调又回到自然,这是安有,是小无,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恋人。
这是真实的存在。
严自得轻轻嗯一声,他思绪开始四散,思虑片刻,他还是开了口。
但他率先抛出的是一个疑问。
“小无。”
“嗯?”
严自得垂下眼看他:“我应该问你原因吗?”
他没有明说,但安有却一下就理解他的意思。严自得是在问自己前段时间不在的缘由。
他比许诺晚了几天,严自得肯定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安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说:“我也不知道。”
严自得于是明白,没有肯定语,那就是最好不要去问。这也是严自得需要的答案。
他继续抚摸着安有脑袋,声音低低的:“那我们就这样会好吗?”
安有这时却有了肯定答案,他说:“不会。”
世界已经开始在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