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地处戍边,许是战乱不断,加之地理位置的特殊性,福寿庙的香火,倒是比济川和湖州那边要旺上很多。
贵客到访,自然是与相互紧挨着的那些厢房不同,远远错开,独立于山涧,溪水潺潺,宁静祥和,在深秋的天,竟真叫人觉出几分悠然禅意。
美中不足的,则是到了此处,莳婉的院子仍如在那宅院一般,每个进入口,都被三三两两的人驻守着,活脱脱的像是驻扎在此地的什么军队一般。
做戏做全套,祈福一事须得花上整整三日,莳婉见这边无法,只得换了个路子,带着画蕙和画澜往偏殿去。
偏院。
禅房内,木格窗棂糊着桑皮纸,案上的佛经卷轴半展,莳婉随着沙弥走近,一进屋,便嗅到了松烟墨香,细闻,似乎还混着药草气息。
她最近无事可做,沉迷于捣弄这些香料,如今竟是一下子闻出来了。
回神,一僧人端坐案首左侧,见她望来,面上温和一笑,行了一礼,道:“施主。”
供桌,烛火倏然晃了两下。
莳婉下意识回了一礼,语气不自觉恭顺几分,“偶然路过此处,还望您莫怪。”她寒暄完便想走,谁料,下一刻,却见引她来的小沙弥唤了声“住持”而后轻轻合上了门扉。
“施主莫怕,贫僧名为玄龄。”
住持盘坐蒲团,手持佛珠,目光低垂着,沙哑的声音在香火氤氲中缓缓响起,“施主眉间隐晦,似有未解的因果。”
门外的一切仿佛被彻底隔绝,莳婉身处此地,反倒心下一松,王世伟他们盯她盯得极紧,加之这段时间的种种试探皆被挡回,她整个人早有些郁闷藏于心中。
“住持这是何意?”她问道:“我身边的那些侍卫,一会儿恐怕要来寻我。”
“施主心中忧虑,不如在此歇息一番,这里,是可以畅所欲言之地。”
莳婉正思忖着,忽地又听那住持道:“贫僧师从慧明大师,此番贸然请施主来此,也是受了贫僧师弟的托付。”
“师弟?”莳婉闻言,心中隐有预感,“可是靖北王麾下的佛子玄悯?”
“正是,师弟悟性极高,世人皆如此称呼于他。”
莳婉见状,方才坐定,“既如此,住持是有何事要告知?”
谁承想,对面的人只是笑了下,“施主如今身体可还好?”他的目光扫过莳婉心口处,沉声道:“切勿多思多虑,秘密太多,最为伤身。”
莳婉心下一凛,正色道:“住持这是?”
“窥探天机者,势必会受其罚。”他在铺开的纸张上写下一字,转而递给她,入目,正是一个“莳”字。
莳婉一颗心坠至冰底,便听住持继续道:“上天之罚,重则失去性命,轻则疾病缠身。”
“世间之事阴差阳错,从未停歇。媒介一成,自是无法逆转,若执意如此,必会遭其反噬,避无可避。”
他的声音依旧不辨喜怒,落在莳婉耳畔,却如窗外那几丝骤然倾斜而下的雨水,猛然显出些凉意,“生死、爱恨”
“其实只在一念间。”——
作者有话说:男主快回来了[合十]
第39章还债一点也不温柔的吻。
深秋,凋零的银杏堆积在青石阶上,形状各异,被晨风卷起,撞在门扉之上。
钟声迭起,两日多光景一眨而过。
待莳婉临要下山时,门侧的银杏叶早已被僧人清扫干净,只留下光洁的石板路,曲折向前。
那几句谶语仿佛有什么魔力,接连几日,搅乱她心。
一路下山,回到宅院,莳婉都仍是有些时不时的恍惚。
对方说那些话时候的神情、语气乃至细小的动作,到了现在,她甚至都能清晰回想起。
包括那个“莳”字。
她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这个姓氏,为何住持会知晓呢?莫不是算出来的?
这个想法在心底一闪而过,连带着那些窥探上天的告诫之语,也久久盘旋不散。
前路蜿蜒,披着薄薄的白纱,若有若无,全然挡住她的一切窥探之意。
莳婉窝在桌案旁,思索几息,到底还是寻了信纸细细书写起来,住持说佛子玄悯是他的师弟,是受托所言,既如此,索性旁敲侧击一番,待来日,若能回到济川,与那佛子面对面详聊,便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