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过了半晌,待到金三魁的周身由下至上开始逐渐透明,甚至于泄元时与外界隔绝的屏障都已经消散时,趴在琴上的赤霄诺却久久没有反应。
金三魁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按理来说,赤霄诺比他先开始泄元,理应走的更早一些才是,断没有他死了对方还好好活着的道理,终于发现不对劲后,他提起一口气破口大骂道:“姬霄!你这个妖孽又使了什么手段!”
被点名后,赤霄诺无力地抬起头来,在看到对方近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下半身时也是一心惊,迟钝道:“什么手段……我使了什么手段?”
下一秒,濒临死亡的金三魁彷佛是回光返照般,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将赤霄诺扑到在地上,双手钳制住他的脖颈,一边掐一边恶狠狠道:“你这个疯子,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死成!”
“咳咳咳……”赤霄诺面色通红,双腿不停地踢打着身上之人,却因为对方下身已经没有了实体,效果甚微,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愤怒的面容由清晰变得模糊,这是失去意识的前兆。
对啊,为什么对方的身体开始透明,自己还没有任何反应?
耳边,金三魁的声音还在不断回响。
—姬霄,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这些年来,我吸食了不少生肉人血,甚至不惜与魔界为伍,为的就是研究出能够制他人于死地的阵法—
—你不是一直跟在那个凡人身边吗,这一次,他还能救你吗?—
沈逾赶到时,洞中已经因为战斗变得千疮百孔,近乎塌了一半,残缺的岩壁颤颤巍巍地迎着夜风呼啸,仿佛恶鬼在黑暗中哀嚎,随处可见的焦土占据了大部分面积,每一处都在宣誓着曾经战斗过的痕迹。
一缕月光从头顶岩缝处洒下,落在地上红衣男子的鬓发间,在月光的照耀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赤霄诺美眸轻蹙,好似置身于无尽的梦魇,就这么背对着他痴坐在原地。
“阿诺……”
沈逾在看到他相安无事地出现在面前时,心口提起处终于放下了,迫切地加快了脚步,而在对方回过头来时却是一愣。
泪水从赤霄诺的脸颊无声地滑落,浮现出一抹难以名状的哀愁,他哽咽道:“沈逾,我赢了。”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沈逾快走几步俯下身来,试图镇定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然而越是靠近,一股异样的感觉却越发从心底涌现出来。
果然,下一秒,对方便换了个语气道:“可是,我要死了。”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不容置喙的,仿佛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沈逾拭泪的手一顿,僵硬地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安慰道:“怎么会……你连泄元都活下来了……”
“泄元之事另有其人,我中了金三魁的法阵。”赤霄诺将沈逾的手搭在自己腕上把脉,在看到对方的脸色终于变了几分后,解释道:“这个法阵是吸食术者的修为来缔造的,如若在天亮前,我的修为不能恢复到原先的程度,亦或是更上一重楼,便会功力耗尽而亡……”
赤霄诺还未说完,沈逾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始运转法术,试图用传输的方式来增长修为,赤霄诺身体颤抖地撑在一旁的月照琴上,眉眼间难掩痛苦之色。
他与沈逾仙妖殊途,虽然之前不知因何缘故能够承接对方一部分仙力,但大多是在身体尚且安康时进行的,只要稍微受了伤,体内的妖力便无法平衡蓬勃的仙力,承受者便会异常难受,更何况是如今面临濒死的重伤时。
很快,这场传输就以比以往都要短的时间结束了,赤霄诺闷哼一声,疼痛地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几乎是瞬间便要向前摔去,一双有力的手接过了他的身体,将其搂在怀中,轻揉太阳穴以示抚慰。
“沈逾……没用的……”赤霄诺声音微弱道:“我如今重伤,根本受不了太多仙力……”
幸好他早就知道了有这副场景,在别人来之前就将自己梳洗干净了,这样就算死了收尸,也是体体面面的,也幸好收尸的是沈逾,若是换了旁人,倒还没这么自在。
他说了半天,见对方一直没有吭声,便轻轻拍了下沈逾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开,用商量的语气道:“你将我扶起来,我们还能好好说会话……”
忽然间,他感受到额间落下了一滴温湿的液体,有些愣神地睁大了眼睛。
沈逾紧闭着嘴角,强忍着不发出声音,长发掩映下,几颗泪珠悄无声息地从眼睑边缘滑落,最终在汇聚滴落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