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浓度的“夜星”正无声地侵入那片黑暗,它会放大恐惧,滋生幻觉,啃噬理智。
广播里,冰冷的电子音开始循环质问。
“为什么保护十一号?”
“你的价值是什么?”
“你忠诚于谁?”
任九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是药物和黑暗的双重作用。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求饶。
就在顾砚白以为这样的沉默会延续到本场惩罚的终结的时候,透过隔音并不算完美的墙壁,一声极轻的、压抑在喉咙里的呓语,猝不及防间闯入了顾砚白的耳膜。
“顾砚白。”
不是求救,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确认,一种在无边恐惧中寻找的锚点。
顾砚白微微张大眼睛,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自己在任九的心中竟然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在听到任九嗓音微哑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时,那一刻,顾砚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揪了一把,钝痛顿时蔓延至全身。
这个傻子,在这种时候,心里想的竟然是他。
顾砚白的心里微微发酸。
他不是在呼救,而是在确认顾砚白的存在,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能带来一丝微光。
可是,自己都对任九做了些什么……
冷落孤立……
算计陷害……
几乎将所有的阴暗手段统统使个了遍。
“看来,‘十一号’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啊。”
顾宏济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砚白你说,要是被他知道当初是谁步步为营,引他踏入爱心孤儿院……他还会不会真心待你……”
闭嘴。
闭、嘴。
闭嘴啊——!!!
顾砚白多想冲顾宏济吼出这两个字,可是他不敢。
顾砚白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石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父亲的话语像是淬了毒的细针,精准地扎进他心上最隐秘、最不堪的角落。
他引他入局。
是他,利用了任九的困境和对家的渴望,将他从那个肮脏的出租屋,带进了这座更为精致,却也更为残酷的牢笼里。
每一步看似偶然的相遇,每一次看似善意的援手,背后都藏着他冷静的算计。
为虎作伥。
他看着玻璃那面,任九在无边的黑暗与药物的折磨中,无意识地、依赖般地念着他的名字。
那声音很轻,却像是重锤一般,一下下砸碎了他一直以来用以自我安慰的借口。
酸涩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那是一种混杂着深切愧疚、尖锐自责和无力辩驳的痛苦和无助。
他配不上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更配不上这即使是在意识模糊时,依然将他视为唯一浮木的依赖。
他想冲父亲嘶吼,想让他闭嘴,想否认这一切。
可他做不到。
因为顾宏济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毫无争议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