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白浑身一震,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在任九的理智濒临崩溃的最后一刻,他想到的,竟然是让自己别害怕?
他是在安慰自己吗?
在任九扭曲的幻觉里,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在关在禁闭室的那天晚上。
因为幽闭症害怕得蜷缩在一起的自己,一遍遍无声地求助于任九时,任九对自己说的话。
——睡吧。有我在,谁都找不到你。
他在保护他。
他真的将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就连深陷幻觉,都在安慰瑟瑟发抖的他。
傻子。你怎么那么傻……
顾砚白崩溃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就因为他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他便将所有的爱和信任全都无私地交付给他了吗?
可他是个骗子啊!
他是个可耻的人贩子!
你怎么能……
怎么能将这样坏的他当作是挚友呢?
一股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情感冲垮了顾砚白一直以来精心构筑的心防。
他看着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任九,又看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观察实验数据的父亲。
仇恨,如同淬满剧毒的藤蔓,在这一刻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恨这个将人当作商品和实验品的男人,恨这个一手创建了这座吃人的孤儿院,如今又要摧毁他黑暗中唯一一点亮光的刽子手。
【他不能再失去了。】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顾砚白心中炸开,随后,发展成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再掩饰其中的冰冷,对上了顾宏济的视线。
“父亲。”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测试结束了吧?我认为,他的‘价值’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顾宏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儿子此刻外露的情绪。
但看着房间内毫无反应的任九,顾宏济还是点了点头。
“当然,他已经晕过去了,此刻已经无法再进行实验了。”
“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顾砚白不再多言,他转身,径直走向观察室的门口。
顾砚白推开观察室的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汗液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他无视了旁边守卫和实验人员略带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到医疗床边。
任九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而急促,额前的黑发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看起来奄奄一息。
顾砚白见状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任九异常灼热的手臂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任九伤得比他预估得还要重。
这样的觉察令他无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任九的一条胳膊绕过自己的脖颈,然后用力,将人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