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明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停的雨,玻璃上倒映出两人模糊的影子。
影子在雨水蜿蜒的玻璃上交叠,有那么一瞬间,苏启明觉得那床上坐着的是另一个人。
那个叫苏恒的人。
钟不晚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时,眼里看到的是谁?
那句“一次也不行”的叹息,究竟是为苏启明,还是别的什么?
苏启明忽然觉得有些闷。他移开目光,落在钟不晚苍白的脸上。
即使在睡梦中,钟不晚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嘴唇抿成一条疲惫的线。这副脆弱的样子是真的,伤是真的,血也是真的。可这份“真”,有多少是属于自己?
他想起钟不晚偶尔会看着他出神,眼神穿过他落在很远的地方。想起他谈及苏恒时,复杂到难以解读的语气。
他一次次阻止他深入调查,却又在危险时刻用身体挡在他面前。
这种保护,是对“苏启明”这个人,还是对“苏恒”这个存在的延续?
雨彻底停了。玻璃上的水痕慢慢滑落,扭曲的影子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
苏启明轻轻吐出一口气,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快,却又不知这不快从何而起,该指向何处。这感觉让他有些困惑,甚至有点恼火自己。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钟不晚脸颊上方,最终却没有落下,只是替他轻轻掖了掖被角。
“钟不晚,”他极低地自言自语,“你现在看着的,到底是谁?”
床上的人自然没有回答,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偏了偏头,额发蹭过苏启明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那触感微凉柔软,真实得不容置疑。
苏启明蜷起手指,收回手。他不再看玻璃上的倒影,只静静注视着钟不晚沉睡的脸,在渐浓的夜色里,消化着这份突如其来、又无处安置的不适感。
钟不晚在苏启明家养了两天伤。
他很安静,大部分时间在看书,偶尔会用苏启明的电脑处理一些紧急的工作邮件,一切都很好,除了他的伤口。
愈合速度慢得离奇。
第三天换药时,伤口边缘依旧红肿,丝毫没有要结痂的迹象。
“是不是没休息好?”苏启明小心地用棉签擦拭着伤处,皱眉问。
钟不晚靠在床头,脸色依然苍白,声音轻柔:“有你在,我睡得很好。”
苏启明瞥了他一眼,没接话。这两天钟不晚确实安静,但他好几次半夜起来喝水都发现客房的门虚掩着,有光漏出来,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睡着。
“我今天满课,要去学校了。”苏启明包扎好,收拾药箱,“午饭在冰箱,你自己热一下。晚上我早点回来。”
钟不晚点点头,却在苏启明起身时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了?”苏启明回头。
“伤口有点疼,”钟不晚垂下眼睫,声音轻软,“能帮我倒杯水再走吗?”
苏启明转身去倒水,没看见身后钟不晚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等苏启明出门,钟不晚慢慢坐起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绷带,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纱布边缘,若有所思。
伤口其实没那么疼。
但他不想好得太快。
傍晚,苏启明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了饭菜香。他愣在玄关,看着系着围裙、单手在厨房忙碌的钟不晚。
“你怎么起来了?”苏启明急忙换鞋走过去,“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躺久了也难受。”钟不晚侧身对他笑了笑,额前的碎发柔软地垂着,“而且你照顾我这么辛苦,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穿着苏启明的家居服,略有些宽松,领口露出一截锁骨。围裙带子在腰间系得妥帖,勾勒出清瘦的腰线。左臂的绷带从袖口露出来,提醒着伤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