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你了?”苏启明动作不停,“伤口又裂了,你昨晚是不是压到了?”
钟不晚刚醒,眼神还有些迷茫,看着苏启明专注处理伤口的侧脸,愣了几秒才轻声说:“可能吧……我没注意。”
他没说实话。
半夜苏启明翻身时,手无意间搭到了他的伤臂上,带着点桂花香。明明是同一款沐浴露,在苏启明身上就是更香一些。
窗帘没拉严实,几缕月光漏进来,苏启明更白了,他当然不会推开,就看着对方压了半宿。苏启明的体温透过纱布渗进来,就是最好的止痛药。
“今天不许再乱动了。”苏启明包扎好,语气难得强硬,“就在床上休息,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钟不晚顺从地点头:“好。”
等苏启明洗漱完准备出门时,钟不晚叫住他:“启明。”
“嗯?”
“晚上……能早点回来吗?”钟不晚靠在床头,被子拉到胸口,眼神干净地望着他,“一个人有点闷。”
苏启明对上那双眼睛,心头莫名一软:“好,我尽量。”
门关上了。
钟不晚慢慢躺回去,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新换的绷带,嘴角扬起。
他转头看向苏启明睡过的枕头,上面还留着浅浅的凹陷。
他把自己的枕头往那边挪了挪,将两个枕头挨在一起,又把脸埋进苏启明睡过的枕头,深吸一口气,才满意地闭上眼睛。
又是周一的早八。
教室里弥漫着睡眠不足的气息。后排几个脑袋歪在胳膊上,中间零星亮着手机屏幕的光,苏启明坐在第一排,眼神也有些放空,想着钟不晚的伤。
吴教授讲完最后一页PPT,扫了一眼台下,推了推老花镜。
“看来大家对公元前的事不太感兴趣。”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提了提,“那我们聊点近的——比如最近网上吵得挺热闹的,说咱们学的有些西方古文明史,可能是后人编的。”
底下有几个脑袋抬了抬。
“这事儿吧,在正经搞历史的人那儿不算新闻。”吴教授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老前辈们早就吵过好几轮了。关键啊,不是问是不是假的,而是问到底哪儿真哪儿假。就像判断一件古董,你得看出土坑位、看材质、看工艺,不能光听卖货的讲故事。”
有学生轻轻笑了一下。
“当然了,”吴教授话锋一转,眨了眨眼,“要是胡说八道,说金字塔是拿破仑盖的,柏拉图是我邻居二大爷编的…那咱这课趁早改行讲科幻得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睡意散了些。
苏启明握着笔,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了一下。
那些关于雷诺阿、七星锚定、七世轮回的线索,会不会也有伪造的成分?
但下一秒,贴着他胸口放置的怀表传来一阵熟悉的、平稳的微温,像一颗安静跳动的心脏。这触感太具体,推翻了一切飘忽的怀疑。
吴教授的声音适时传来:“……所以,既要警惕过于完美的叙事,也得尊重‘东西’本身。真正的历史,往往卡在‘传说’和‘实物’之间的缝隙里,硌得人难受,但那才是关键。”
下课铃响了。
苏启明抱着书本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他眯起眼,脖颈后却无端泛起一丝细微的凉意,仿佛有一道目光正穿过人群,落在他背上。
是错觉吗?
他停下脚步,猛然回头。
身后只有抱着书匆匆走过的同学,树影在风里摇晃,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