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这个描述,元香心中一凛,第一直觉难道是打伤方四娘的那些人又回来了?
可念头一转,她又觉不对。如今村子里驻扎了这么多来剿狼的兵士,哪还有人敢在这节骨眼上在此地作乱?
这么一想,方四娘方才见到的,多半不是那些歹人,说不定是那些军中之人了。
心中略有底后,想到这军中人在自家附近出现,怕是有什么事儿,她还是得出去一趟。
元香神情一敛,轻声安抚道:“你先别慌,也不要贸然出面,我出去瞧一瞧。”
方四娘的身份毕竟不便,若被那些兵爷们看出来什么,恐生枝节。
她说着已起了身,披上外衣,正要推门出去,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从桌上拿起那封信,小心塞入怀中。
方四娘没想到她说走就走,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儿自己怎么跟无影交代?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拦,劝道:
“哎,你外头那些人看着就不好惹,你一个人出去成吗?”
元香回头冲她一笑,眼中一片镇定,“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她推开院门,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色仍是灰白色,漾起一层薄雾,空气中残着潮意,呼吸一口,细微的寒气顺着喉间立时沁入胸腔。
院外的地上积着浅浅一层水,雨点未干,元香提着裙摆,小心落步,生怕一脚踩进泥洼里。
她沿着自家院子外侧的小路缓缓走了一段,拐过一角,果然在前头远远瞧见了一高大魁梧的男子身影,想必就是刚刚方四娘口中说的那位了。
那人背影挺拔笔直,哪怕只是静立,也让人觉得气势不凡。
此时他正站在壕沟边沿处,这条壕沟还是阿允先前亲手挖的,在那次狼袭村子的时候帮了大忙,后来村里人也时不时地过来加宽加深过。
男人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神情似极专注。
元香停下脚步,透过薄雾细细一瞧,只觉那背影有几分眼熟。心中微动,又上前两步,这才恍然,竟是那日在村口见过的那位伍将军,伍承志。
他怎会出现在她家附近?
这念头才闪过,她便下意识想转身回避,奈何脚步才动,前头的人似已察觉,忽然回过身来。
元香自知避不过,忙收敛了脸上疑惑的表情,端起一副恭敬的模样,浅浅地福了一礼:“民女不知将军在此处,贸然打扰,还请见谅。”
伍承志看清来人后微微一顿,眼神在她身上停了片刻,眼神里有探究又有些若有所思,而后淡声道:“无妨。”
又无意瞥见她正踩在一块被雨水冲得已经松动的石块上,鞋尖微斜,似要滑落。
眉心一动,他出声提醒:“此地湿滑,姑娘还是小心为好。”
元香一怔,顺着他的话低头一看,原是刚刚她怕直接踩在泥泞的地面上把鞋弄脏,所以走路的时候专门找那些石块来踩。
而眼下这石头下渗着细细的水线,颇不稳当,她忙提裙往旁挪了半步,轻声道:“多谢将军提醒。”
话音落时,山风从壕沟那头吹来,带着雨后泥土与草腥的气味。
元香浑身稍稍放松了些,既然来人是伍将军,猜测那方四娘先前见到的,想来不过是他在此探查村口的防线罢了。
既如此,方四娘的担心也算是虚惊一场。
她心里正这样想着,目光在他身侧那条泥水沟上略略一转,便打算告辞离开,免得打搅到他,谁知她才抬头,就听见对面的伍承志忽然开口:
“听闻宋姑娘家中有位能人之士,上次群狼袭村时多亏了他才幸免于难,不知现下此人可在?”
这话刚落入耳中,元香心头骤然一跳,指尖几乎不自觉地收了收,脑中瞬间浮起阿允的身影,心思翻涌,他为何突然问起阿允的事情?
难道他知道什么了么?
元香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往这位伍将军的面上扫了一下,想看出些端倪来,可他面色肃整,神情沉稳,不见一丝波动。
当下她思绪纷乱:他察觉了什么?阿允当时的举动……是不是过于出挑,已经引起了这位将军的怀疑?
一想到阿允与方四娘的身份,恰与眼前的伍将军几乎天然对立,元香心头顿生压迫感。胸口微微发紧,呼吸也不自觉轻了几分,像怕发出一点声响就会暴露心底的慌乱。
不过当下她只能垂下眼,强自稳住神色,怕露出半点异样。
对面的伍承志见这姑娘当下脸色精彩纷呈,暗自觉得好笑。
元香略顿片刻,再抬眼时带着笑,神情自然,“将军怕是听村人夸大了,咱们是寻常农户人家,能人之说实不敢当,只不过是当时情况危急,家里人多出了些力气罢了。”
“至于家中人”她略叹了口气,很是遗憾的样子,“也是不凑巧,他出远门去了,这几日都不在家,怕是见不着将军了。”
她语气轻柔,笑意不改,听上去既谦和又诚恳,偏偏每句话都模糊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