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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儿(第7页)

“不行哪。你要真爱我,咱们马上去看他。”

她说:“好吧,等跳舞回来。我的好欧也纳,乖乖的,别教训我啦,来吧。”

他们动身了。车子走了一程,欧也纳一声不出。

“我听见你父亲痰都涌上来了。”他带着气恼的口吻回答。

接着他用青年人的慷慨激昂的辞令,说出特·雷斯多太太如何为了虚荣心下毒手,父亲如何为了爱她而闹出这场危险的病,娜齐的金线舞衫付出了如何可怕的代价。但斐纳听着哭了。

“我要难看了。”

这么一想,她眼泪干了,接着说:

“我要去服侍父亲,守在他床头。”

拉斯蒂涅道:“啊!这样我才称心哩。”

鲍赛昂府四周被五百多辆车上的灯照得通明雪亮。大门两旁各各站着一个气吁吁的警察。这个名门贵妇栽了斤斗,无数上流社会的人都要来瞧她一瞧。特·纽沁根太太和拉斯蒂涅到的时候,楼下一排大厅早已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当年大公主和特·洛尚公爵的婚约被路易十四否决以后,宫廷里全班人马曾经拥到公主府里;从此还没有一件情场失意的悲剧像特·鲍赛昂夫人的那样轰动过。那位天潢地胄,蒲高涅王室的最后一个女儿,[5]可并没有被痛苦压倒。当初她为了点缀她爱情的胜利,曾经敷衍这一个虚荣浅薄的社会;现在到了最后一刻,她依旧高高在上,控制这个社会。每间客厅里都是巴黎最美的妇女,个个盛装艳服,堆着笑脸。宫廷中最显要的人物,各国的大使公使,部长,名流,挂满了十字勋章,系着五光十色的绶带,争先恐后拥在子爵夫人周围。乐队送出一句又一句的音乐,在金碧辉煌的天顶下缭绕;可是在女后心目中,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一片荒凉。鲍赛昂太太站在第一间客厅的门口,迎接那些自称为她的朋友的人。全身穿着白衣服,头上简简单单的盘着发辫,没有一点装饰,她安闲静穆,既没有痛苦,也没有高傲,也没有假装的快乐。没有一个人能看透她的心思。几乎像一座尼沃贝[6]的石像。她对几个熟朋友的笑容有时带点儿嘲弄的意味;但是在众人眼里,她始终和平常一样,同她被幸福的光辉照耀的时候一样。这个态度叫一般最麻木的人也看了佩服,犹如古时的罗马青年对一个含笑而死的斗兽士喝彩。上流社会似乎特意装点得花团锦簇,来跟它的一个母后告别。

她和拉斯蒂涅说:“我只怕你不来呢。”

拉斯蒂涅觉得这句话有点埋怨的意思,声音很激动的回答:“太太,我是预备最后一个走的。”

“好,”她握着他的手说,“这儿我能够信托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人。朋友,对一个女人能永久爱下去,就该爱下去。别随便丢了她。”

她挽着拉斯蒂涅的手臂走进一间打牌的客室,带他坐在一张长沙发上,说道:

“请你替我上侯爵那儿送封信去。我叫当差带路。我向他要还我的书信,希望他全部交给你。拿到之后你上楼到卧室去等我。他们会通知我的。”

“统统在这儿了。”

他好像要对欧也纳说话,也许想打听跳舞会和子爵夫人的情形,也许想透露他已经对婚姻失望,——以后他也的确失望;不料他眼中忽然亮起一道骄傲的光,拿出可叹的勇气来,把他最高尚的感情压了下去。

“亲爱的欧也纳,别跟她提到我。”

他紧紧握了握拉斯蒂涅的手,又恳切又伤感,意思催他快走。欧也纳回到鲍赛昂府,给带进子爵夫人的卧房,房内是准备旅行的排场。他坐在壁炉旁边,望着那杉木匣子非常伤心。在他心中,特·鲍赛昂太太的身份不下于《依里阿特》史诗中的女神。

“啊!朋友。”子爵夫人进来把手放在拉斯蒂涅肩上。

她流着泪,仰着眼睛,一只手发抖,一只手举着。她突然把匣子放在火上,看它烧起来。

“他们都在跳舞!他们都准时而到,偏偏死神不肯就来。——嘘!朋友。”拉斯蒂涅想开口,被她拦住了。她说:“我永远不再见巴黎,不再见人了。清早五点,我就动身,到诺曼底乡下去躲起来。从下午三点起,我忙着种种准备,签署文书,料理银钱杂务;我没有一个人能派到……”

她停住了。

“我知道他一定在……”

她难过得不行了,又停住了。这时一切都是痛苦,有些字眼简直说不出口。

“我早打算请你今晚帮我最后一次忙。我想送你一件纪念品。我时常想到你,觉得你心地好,高尚,年轻,诚实,那些品质在这个社会里是少有的。希望你有时也想到我。”她向四下里瞧了一下,“哦,有了,这是我放手套的匣子。每次我上舞会或戏院之前拿手套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很美,因为那时我是幸福的;我每次碰到这匣子,总对它有点儿温情,它多少有我的一点儿气息,有当年的整个鲍赛昂夫人在内。你收下吧。我等会叫人送到阿多阿街去。特·纽沁根太太今晚漂亮得很,你得好好的爱她。朋友,我们尽管从此分别了,你可以相信我远远的祝福你。你对我多好。我们下楼吧,我不愿意人家以为我在哭。以后的日子长呢,一个人的时候,谁也不会来追究我的眼泪了。让我再瞧一瞧这间屋子。”

说到这儿她停住了。她把手遮着眼睛,抹了一下,用冷水浸过,然后挽着大学生的手臂,说道:“走吧!”

特·鲍赛昂太太,以这样英勇的精神忍受痛苦,拉斯蒂涅看了感情激动到极点。回到舞会,他同特·鲍赛昂太太在场子里绕了一转。这位恳切的太太借此表示她最后一番心意。

欧也纳不久被但斐纳邀了去。她露了头角,好不得意。她一心要讨这个社会喜欢,既然如愿以偿,也就急于拿她的成功献在大学生脚下。

“你觉得娜齐怎么样?”她问。

“她吗,”欧也纳回答,“她预支了她父亲的性命。”

清早四点,客厅的人渐渐稀少。不久音乐也停止了。大客厅中只剩特·朗日公爵夫人和拉斯蒂涅。特·鲍赛昂先生要去睡觉了,子爵夫人和他作别,他再三说:

“亲爱的,何必隐居呢,在你这个年纪!还是同我们一块儿住下吧。”

告别完了,她走到大客厅,以为只有大学生在那儿;一看见公爵夫人,不由得叫了一声。

“我猜到你的意思,格拉拉,”特·朗日太太说,“你要一去不回的走了;你未走之前,我有番话要跟你说,我们之间不能有一点儿误会。”

特·朗日太太挽着特·鲍赛昂太太的手臂走到隔壁的客厅里,含着泪望着她,把她抱着,亲她的面颊,说道:

“亲爱的,我不愿意跟你冷冰冰的分手,我良心上受不了。你可以相信我,像相信你自己一样。你今晚很伟大,我自问还配得上你,还要向你证明这一点。过去我有些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没有始终如一,亲爱的,请你原谅。一切使你伤心的行为,我都向你道歉;我愿意收回我说过的话。患难成知己,我不知道我们俩哪一个更痛苦。特·蒙脱里伏先生今晚没有上这儿来,你明白没有?格拉拉,到过这次舞会的人永远忘不了你。我吗,我在做最后的努力;万一失败,就进修道院!你又上哪儿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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