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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豆腐(第1页)

买豆腐

外国人的爱情像黏糊糊的饭,很快就腻了,吃过之后又很容易饿。所以,我必须不时地吃上几口。

这阵子,我已经吃不出豆腐的味道了。大概是因为我老是跟油腻的东西为伍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忘不了豆腐的味道。

果敢地拉开大门口的偏门。日本马路的地面忽然映入加奈子的眼帘,有别于她长年来熟悉的西式棋盘排列的石子路,完全符合日本东京山手的地面风格,地上躺着两三颗碎石子,随着衣摆滚动。加奈子觉得泥土地着实珍贵,舍不得踩上去,几乎要说声:“不好意思,冒犯了。”加奈子的鞋尖选了一个地面的皮肤下似乎没有静脉通过的地方,宛如鹭鸶一般,恭恭敬敬地踩上去。加奈子的右手在胸口处抓住快要滑落的披肩,从花与藤蔓图案的领口之间,伸出没戴手套的圆润左手,晒着太阳。对加奈子而言,和一整年都阴沉沉的西方相比,几乎可以掬起的阳光弥足珍贵。

加奈子深夜才回到日本。从第二天起,她在家整整窝了三天,做家务,直到第四天才出门,她还没找回四年前出发时的心境,日本的户外风景,不若当时的熟悉与亲切。只觉得一切全都十分稀奇。稍微走上一小段路,她仍然不断与长年以来住惯的西方街道及景色比较。

与邻居的交界处,有一条宛如丑恶暴露狂的小水沟,有人在烂泥巴与水之间,扔了一小把鱼鳞。用完的补锅铁片抗拒着犹如破旧布般浮在水面的垃圾,往这边流过来。伦敦的六便士商店,卖的补锅铁片又厚又重。在全世界不景气的时代,伦敦人倒是豪迈地用着铁。至于现在流过来的日本货,显然经过灵巧的工艺,打得非常轻薄。日本的吸收速度很快,总能将外国文化照单全收。用剩的补锅铁片撞上鱼鳞小山的底部,鱼鳞断崖崩塌,有几片滑入水中,宛如破碎的图案,逐波而去。鳞片的反光,透过乳白色的水,刺激着加奈子的眼睛,水沟与眼睛的距离约半米远,她终于在日本感受到“距离”。

加奈子抬起好不容易感受到距离的眼睛,望着前方的街道,两侧屋檐低且短,最远处甚至已经潜进天空最低处。这城市的一切,全都又低又矮。

在以高大建筑为主的西方城市中,加奈子的个子显得十分娇小,如今,她觉得自己似乎成了身材高大的巨人。照在鞋尖上的阳光同样让她恍惚。如果是舞蹈的伴舞者,只能躲在阴影之中,唯有大明星才有资格沐浴在安排好的金色照明之下,她觉得有几分害羞……我看起来是不是很高傲呢?

加奈子想起伦敦市长与一位老板娘的对话。老板娘说:“伦敦的小巷子,只能买到像碎布的光线。”市长叹了一口气说:“阳光与空气原本应该是免费的,我们伦敦却要花全世界最贵的价格才买得到。”

日本的建筑物低矮,天空特别开阔。建议观光局可以在针对外国人的广告中,加上这句“日本是世界第一的天空之国”。

美丽的天空,仿佛一层面纱,近在眼前,把唇凑上前便亲得到,还能将我的思绪送到遥远的海王星尽头。

巴黎的天空像透明的果冻,柏林的天空更像玻璃,伦敦的天空则是石棉。如今,这片日本的天空则是……

加奈子伸长了手,想要以手感受天空的质地。不是丝绸,不是水,也不是纸。是梦吗?她觉得有点儿可怕。

如果这是一场梦,这么辽阔的梦,也许是谁在某处做的梦吧?这个既不是二月,也不是四月,是充满三月气息的天空。相较之下,西方的都市与天空的约定关系,则是十分随便。一年只分成夏、冬两季,在头顶轮流更迭。

从窗子与窗子底下的孩子身上,加奈子感受着马路的通俗性,走了五六步。她仰望电线杆。看来这就是原因。方才,她心目中那热闹、嘈杂的城市风景,全都是因为有这电线杆和行道树。在某座深山里,可能也有一模一样的树木。横向伸展的树枝,一板一眼地排在树梢上,结着白色的花苞,没有叶子。电信工人把那棵树从山里调拨过来,像香蕉一般,只把皮剥掉,便立在地上。在东方那些自然资源丰富、有能力利用自然原貌的国家,应该不难找到类似的植物,如身子垂挂在藤蔓底下的瓠瓜,树干里都是空气的竹子。东方真有趣。巴黎郊外也有电线杆,不过都接在路旁人家的墙上或屋顶上,长度也很短,像是插在鬓角的簪子。通往凡尔赛的路上,实在是太无聊了,只能眺望车窗外面,也可以看到法国人节俭的一面。

澡堂烟囱的烟飘下来,那是令人不安的气味。也许他们用垃圾生火吧。

她想象着澡堂内部。在赤身**的情况下,西方女子不在乎腰际,只遮着**。日本澡堂中的女子,她们的**犹如鲜嫩欲滴的水果果实,挂在胸口,充满弹性地抖动。女人三三两两地,面对面洗涤身体。**是女子胸口的肉之勋章。假如女人的胸部没有**,男人大概再也不想拥抱女人了吧。有个年轻的法国人将与女人见面这个行为称为“按铃”。他说得没错,**神似呼叫铃。

那是种令人不安的气味,仿佛哪里失火了。

那是澡堂烟囱的烟味,走出米店转角,来到宽广的电车大道,日本城市特有的不安情绪,与那烟味似乎一脉相连。日本都会的年轻与活力,撼动那不安的情绪。一辆满是尘埃的出租车[1]以几乎要撞倒加奈子的气势,开到她身旁,猛踩刹车,随着异样的声音,在干燥的泥土地上滑行一两寸。

“上哪儿?要不要搭车?”

“Non,Monsieur。”(不了,先生。)加奈子脱口而出早已习惯的西方语言,羞红了脸。

见了加奈子与一元出租车没谈成交易,后面又来了两辆,电车铁轨的另一头,也有一辆外形不同的一元出租车在一旁虎视眈眈。

加奈子举起藏在披肩底下的手提点心盘摇晃,向各位一元出租车示意“不需要”,于是四对锐利的眼神收回车窗里,再度于马路上发出毫不留情的油门声。

她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买到这只手提点心盘的提把。那天,但丁[2]邂逅碧雅翠丝的阿诺河上,笼罩着浓厚的冬雾。桥身两侧的人行道上开满商店的老桥,横架于大雾之中。黄昏时分,贩卖的项链及耳环,宛如帘子一般,垂挂在屋檐下,透出有如爆炸一般的灯光。那家店就在其中,是一家古董店,卖的都是一些拜占庭石雕碎片或伊特拉斯坎(Etrus)陶土盘等赝品,肯定是专门卖给外国人的店。不过,在店铺陈列的物品中,这个葡萄藤图案的铁制提把,打动了加奈子的心房。藤蔓与叶片的花纹,以中世纪特有的方式,粗糙地缠绕在一起,颜色是几乎快要渗出血的黑色。原本随便配了一只玻璃盘,把它取下之后,便成了一个任何盘子都能用的提把。加奈子将它买下。随后找到德国××公司的硬陶盘子,就拿它来搭配,组成一个手提盘。回到日本之后,第一份工作就是拿它去买豆腐。大概不是那么古典的食物吧。将豆腐装在这个容器里,我再以圆润的手提着它,让疯狂的阿京小姐见识一下我这模样。说不定阿京小姐看了会很开心。

烤地瓜店的隔壁是理发店,即使是这么寻常的人家,加奈子都觉得十分稀奇。马路的另一头是贩售一切瓦斯器材的简陋西式建筑。

在她前往海外之前,这里的房子是一家因地震倾斜的老屋子,经营着木炭燃料的生意。木炭商店成了卖瓦斯器材的店,这是文化发展的正常过程。不过那个坐在椅子上抱着小孩的老板娘,与店面格格不入,还是以前的老板娘,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的老板娘身材圆润、丰满,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全都被输卵管吸收,化为卵子,任何不可思议的工作都能包裹进那层厚厚的脂肪里。如今,老板娘面容消瘦,额头上粗大的静脉凸起,让看见的人不免为她担心。不知道是因为老板行为**,还是持家太操劳,或是生育造成的不健康?最大的原因应该是老板娘生了太多的小孩,才会被大自然宣告不管用了吧。

一思及此,她之前竟从未发现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似乎反映在万物之上,尤其老板娘那四处张望的惶恐眼神竟有几分魂不守舍、坐立难安和紧张兮兮。

老板回来了,他摘下围巾,从坐在老板娘膝上的裸足婴儿的和服下摆找出婴儿的脚并握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闻了闻婴儿脚底的味道。老板的身材壮硕,相当讨喜。从这类人握着婴儿的脚、掂掂婴儿的体重这类行为中,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爱。加奈子想起斯德哥尔摩的优良儿童奖励共进会,体重计上光可鉴人的黄铜链子,被**婴儿的体温染上了一层雾。她也想起一名脸上满是雀斑的母亲,为了多增加一些重量,父亲命她在测量之前把婴儿灌饱。

相隔五六户的杂货店,水沟盖与水沟盖上方的水桶、陶锅相撞喀喀作响,一名十六七岁的男子从店里跑出来,敏捷地从右侧通行的电车后方钻过,在轨道中间站定,左侧电车几乎拂过他的鼻尖,当电车经过时,他以手掌轻拂电车的车腹。被他拂过的电车车腹,唯有他碰触部位的灰尘被他掸落,打过蜡的光泽,在春光的照耀之下,留下一道明显的光痕,咔嗒咔嗒地朝着十字路口的通行信号灯前进,蜿蜒离去。男孩以高难度的动作,纵身一跃,跳过电车离去的轨道,正好踩在加奈子起步的鞋尖上。

介于少年及青年之间的男子,脸色微愠,红着脸闪开,两人错身的时候,他十分稀奇地打量加奈子的侧脸,盯着她剪短发的颈项上青色的剃发痕迹,口里唱着流行歌,以腰部打拍子,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不久之前流行过的歌曲,已经翻译成日文,跃于城里青少年的唇上。日本的脚步还真快。话说回来,方才宛如子弹般跳出来、秀了几招敏捷招式的男子,他的手脚动作活生生地留在加奈子的眼底。加奈子走了五六步之后,又回头望了男子一眼。男子用左右手灵活抛掷着火柴盒与竹筷的袋子,腰部仍然配合歌曲打拍子,而且他还继续朝着这边瞧。

她曾经在伦敦看过日本的戏剧。团长是大阪某个三流剧团的演员,除了两三名主要成员之外,其余都是在美国招揽的门外汉,所以她看得心惊胆战。她却在那时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日本。演到《狐忠信》[3]那幕时,年轻的日本女孩扮成花四天[4],加奈子已经见惯外国人的舞蹈,在她的眼中,女孩们的手脚宛如唐草图案[5]一般,卷曲着、扭动着,几乎已经不像人类的动作。脸与身体呈人形,手脚的生命却比人类还要强盛。话说回来,她在巴黎的舞厅里,见到日本的探戈,腰部也异样地强而有力,每个人都像是在跟女子练习柔道。加奈子第三次回头时,男子已经不再前往原本要去的方向,而是跟在加奈子的后头走。加奈子盯着男孩飞奔而出的杂货店。

柏林的小资产阶级逐渐走向毁灭。在那里,这种状况的杂货店,绝对没办法光靠杂货生意过日子,店员通常都会兼职帮人洗衣。加奈子记起那个与儿子相依为命的母亲。她有个女儿,不过女儿已经去别处租房子,成了职业女性,只想结交富裕的外国人。虽然想跟外国人交朋友,但因为她长得太丑,经常把对方吓跑。母亲独自帮人洗衣,不过,西方的内衣裤得熨烫,必须熨得跟专业洗衣工一样好。在狭小的泥地板屋子里,放着熨斗设备。只要有空当,她就会待在那里,连她本人都干燥无比。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丈夫在欧洲大战时吸了毒气,把肺搞坏了,最后死去的故事,像是事不关己。提到目前不断发出的紧急动员令,她却露出怨恨的眼神,沉默不语。尽管如此,她仍然要开店,反正只会增税。她的儿子是纳粹。为了领一份稳定的薪水,他去上体操学校,好不容易才取得中等教师的证书,即使拿到那张证书,工作还是没下文。要是有修马路或铲雪的工作,他都会向学校请假,跑去上工。尽管收入微薄,她还是拿出所有的资本,靠着小本生意将儿子养大,她不希望儿子只能当个区区的劳工。于是他成了纳粹。老是泡在小巷酒店的分部,还会帮忙升降分部的旗帜。每逢在溜冰馆召开大会之际,他就是敢死队的一员,背对着讲台,排成一列,瞪着入口。洋菩提行道树的叶片,在一日之中落尽,暂时为柏林带来宽阔的天空,很快地,雪云便席卷而来,传统的酒店入口,放着新啤酒上市的招牌。夜晚的石子路,突然热闹了起来。喧嚣之后,即使过了十二点,醉鬼的声音仍然断断续续,正要消逝之际,加奈子家的屋檐下,总会有一群人踩着紊乱的步伐经过。那是相隔五六户的杂货店母子。有时候是儿子扛着母亲;有时则是母亲扛着儿子。儿子被母亲扛的时候,儿子通常喝得醉醺醺,总是大吵大闹;母亲被儿子扛回家的时候,母亲喝得太醉,通常都在哭泣。加奈子则在刚刚生起火的暖炉前,通过地板感受泥土地传来的凉意。这些就是加奈子在德国的回忆。

尽管只是个半大孩子,但被日本人尾随,加奈子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要是换成西方人追踪她,她则会感到几分甜蜜。在西方,即使是品行不良的男性,也是尊重女性的人。加奈子本来就是一个容易遭人尾随的女人。

一名朋友笑着对加奈子说:

“那是因为你的一切跟正常人的步调都不一样,所以特别引人注目。”

“讨厌。”

见加奈子手脚扭来扭去的样子,朋友便指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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