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荣雨田本是一个浪**公子,花钱捐了一个七品官衔。七涧桥出了凶杀案,重庆知府杜光远接到文告,提笔批道:“限一个月内将人犯拘拿归案。”加上向氏常来县衙鸣冤,哭求知州大人为其丈夫和儿子报仇雪恨。知州荣雨田愁眉苦脸,连忙找书吏陈老伦密谋,陈老伦在接过银子后保证“两个月内结案”。
陈老伦路经七涧桥,找到了鞠家。向氏提起丈夫被杀的事泣不成声,语无伦次,陈老伦只得把儿媳周氏叫出来询问。鞠家儿媳周氏一出现,书吏陈老伦立刻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一时忘了断案之事,匆忙中问了一些事情就辞别了向氏婆媳。
陈老伦回来后对荣雨田说:“鞠海的妻子向氏和儿媳周氏,容颜十分秀丽,这在七涧桥一带人人皆知。姿色美就不能不引人注目,那鞠家生活又十分清苦,小人推测可能是她勾引奸夫,杀害了鞠海父子。但目前拿不出实证。不过小人已安排好了一条妙计,保管在两个月内水落石出。”
原来,陈老伦年近31岁,但尚未娶亲,回去后竟萌发出了娶周氏为妻的念头。于是他串通一位姓孙的媒婆前去与向氏游说,令其儿媳周氏改嫁,一则因为周氏年纪尚轻,二是改嫁后还能减少鞠家的人口负担。经过孙媒婆的一番巧嘴,向氏思量后觉得在理就同意了。
陈老伦把周氏迎娶过门之后,对周氏百依百顺。而鞠家的底细也被陈老伦摸得一清二楚。不久,陈老伦对周氏说:“实不相瞒,我已经摸清了案子的来龙去脉,杀死你公公和丈夫的就是你的婆婆向氏。”周氏惊愕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天之后,知州荣雨田升堂。一名中年女子应声呼起冤来,此人正是向氏。知州吩咐喊冤者上堂,大声吼道:“鞠海父子系你与奸夫合谋杀死,案发之后岂敢不老实认罪!本州早已查清,你与奸夫通奸已有两年,为掩人耳目,竟合谋杀害丈夫、儿子!”向氏自然不从。
荣雨田见向氏不肯屈从,便派狱卒押解着一名自称金六的彪形大汉走上堂来,认定他就是与向氏合谋的“奸夫”。金六在公堂上承认,二人合谋杀害了鞠家父子。向氏这时才明白,原来是知州早已布好的圈套,自己竟以**妇的罪名入狱。她请求知州召见儿媳周氏,以当堂对质,结果周氏按照陈老伦的指示也认定“婆婆确曾勾引过奸夫”。向氏一面痛恨周氏竟然也诬证自己与人通奸,但又想到她也是万不得已,于是委屈地表示“民妇愿招”。话刚说完就昏厥了过去。
黄宗汉想借此案革掉一批贪官污吏,一振四川的风气。只是这个案子有些复杂,如果自己不掌握些实际情况,恐怕难以澄清。于是,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李阳谷是知县出身,对民间及官场的事情十分熟悉,特别是对于审理大案、奇案颇有经验,他为人耿烈,善于主持公道。黄宗汉决定派李阳谷协同自己处理这件案子。
李阳谷深知此案复杂,于是采用微服私访的方式来逐步深入,以尽快查清实底。当天晚上,他化装成一位仆人,从总督衙门后门出发。
李阳谷的小船刚在码头停靠,突然被一位管家截住,要求他先到自家道署落脚。李阳谷无奈之下来到道署,原来是重庆知府杜光远所邀。
酒席过后,李阳谷回到驿馆,这时一位长者造访。李阳谷意识到他是为合州命案而来。老者说:“合州命案中的鞠海父子被杀,凶手连夜脱逃,合州知州就将一名无辜女子当做元凶下狱。道台、按察使失于详查,造成冤狱。然而,此案联系着州、府、按察使三级官吏,并与藩台、巡抚也有些瓜葛,上面惊动了总督、巡抚,下面牵进了藩臬二司,纵使道台大人出面平反也于事无补,还是恳请大老爷高抬贵手,息事宁人为好。道台大人愿敬奉三千两银子,大老爷意下如何?”
李阳谷听后却说:“合州命案,我虽有耳闻,但并不知详情,此次是偶尔来渝,却被道台大人误解。不过请老先生放心,我早已脱身官场,您方才说过的话我绝不对外张扬就是!”说完不客气地将老者送出门外。
第二天,李阳谷从驿馆出来,从水路登岸,悄悄地潜进七涧桥。李阳谷扮成一位收买山货的行商,以接近乡民。山庄的农民平日有些山货不知向何处去卖,见到李阳谷十分欢迎。李阳谷只一天工夫就与农民混熟了,很快就从乡亲们嘴里摸出了对错判向氏的极端不满。
他先与亲自到过鞠海父子被杀现场的人进行交谈,弄清了现场的情况;接着从向氏的邻居口中得知,陈老伦派孙媒婆来七涧桥的经过,以及向氏一生贞洁无瑕的节操。他进入合州城,在茶馆四处留意查访,了解到书吏陈老伦为人阴险毒辣,多次栽赃诬陷好人。李阳谷又找到了孙媒婆,询问出陈老伦请她做媒的经过,并从州狱的衙役中得知,向氏被下狱之前,陈老伦曾三次进入监狱审讯死囚犯金六,不久金六就成了向氏的“奸夫”。
然而,就在回成都的路上,李阳谷无意中听到了一则最关键的消息,由此也找到了真正的凶犯。
原来,李阳谷在回去的傍晚来到一家客店准备投宿。猛然间,他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声。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合州七涧桥出了人命案,你听说了吗?”“没听说。”“七涧桥有一家人,爷儿俩在一个晚上被人杀了,合州知州抓不到凶手,硬把死者的老婆当成谋杀亲夫的犯人,可合州知州送了礼,从府台到按察使,都硬说这个案子铁证如山。如今那个妇人已被判了凌迟。”另一个人问:“你怎么知道的?”醉汉声音低下了许多,说:“是我干的,那天晚上我路过七涧桥,带来的盘缠全输光了,忽然发现路边一家街门开着就走进去,在堂屋里摸出了一串钱,正要拿着往外走,一个老头追出门来抓住了我,我就抽出藏在腰间的尖刀捅了过去。接着又出来一个青年,我趁他和我夺钱的机会又给了他一刀。我怕被抓住就逃了,如今听说案子已经结了。”
李阳谷听了这些很是激动,但他怕打草惊蛇,就先回镇所,拿出总督大人的书信,讲明自己的身份,随后立即调二十名兵包围客店。不到一个时辰,罪犯就被捉拿归案。
咸丰四年,四川总督黄宗汉亲自监审合州人命案。重庆知府杜光远、合州知县荣雨田也在场。承审官员依次提审人犯,合州县先提谋杀亲夫犯向氏上堂,向氏当堂推翻原供。金六也揭出了陈老伦指使他冒充“奸夫”的经过。陈老伦自知无法抵赖,只得承认自己贪图周氏美貌,又禁不住金钱禄位的引诱,才设下毒计诬陷向氏。黄总督当即下令革去荣雨田的功名,拘押听审。在黄宗汉的审讯下,周氏吓得全盘托出,声明自己完全是由陈老伦的指使而诬告婆婆向氏。
公堂上,黄宗汉的一句:“带凶犯!”让藩台和巡抚惶恐不安。那位名叫陈龙的杀人真凶很快被押上堂,详细地交代了当夜杀死鞠海父子的经过,黄宗汉当堂判定陈龙斩立决。
黄宗汉又转身对重庆知府杜光远说:“你位居四品黄堂,无视国法,受贿贪赃,妄加罪名陷害贞洁之妇,乱施刑法,本督革去你的功名,按国法论罪。”杜光远连忙叩头请罪。
最后,黄宗汉宣布:陈老伦与周氏,狼狈为奸,妄加人罪,分判大辟及凌迟,秋后行刑。合州知州荣雨田昏聩无能,草菅人命,行贿营私,欺蒙上宪,拟处斩监候。重庆知府杜光远贪赃枉法,革去官职,发配充军。七涧桥民女向氏,为人淑贤贞洁,遭人诽谤,身陷囹圄,备受酷刑,即日昭雪,当堂释放,发银五十两。
淄川县有两个分别叫胡成和冯安的人。一天,两人一起喝酒,喝到微醉时,两人开始吹牛。胡成先说起大话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贫苦,百金之业轻松就可得到。”冯安家境并不丰厚,因此胡成嘲笑他。胡成又一本正经地说:“实不相瞒,昨天我在途中遇到一位大富商,装载着很多价格高昂的货物,我抢了富商的钱财并将他扔进南山后的一口井里了。”冯安则笑胡成是在吹牛。
恰逢胡成的妹夫郑伦为说和田产,将百金财物放置在胡成家,胡成常常拿着这些金子向冯安炫耀。冯安想起胡成酒后的话不免怀疑起来,如今看到果真有百金财物,就对胡成的作案深信不疑。于是,冯安就一纸诉状将胡成告上了衙门。
县令费祎祉抓捕胡成到公堂对质,胡成就将那天酒后所说的话坦言相告,而后又询问胡成的妹夫郑伦,郑伦所说的自然与胡成的话不相符合。费祎祉便和众人一起来到南山后的那口井跟前,县令派了一名衙役下井查看,井中果然有一具无头之尸。
胡成百口莫辩,连声叫冤枉。费祎祉大怒,将胡成打了数十大板,说:“有证据在,你岂敢叫冤!”说完将胡成押进牢狱。随后又回头吩咐,井中的无头之尸先暂且搁置,不必取出,然后告知各村,等待亡者的家人投状。
过了一天,有一位妇人前来投状,自称是亡者妻子。妇人说她的丈夫带着百两金子出门做生意,结果却被胡成杀害了。费祎祉说:“井下的无头之尸也未必就是你的丈夫。”但是妇人却坚持说,死者就是她的丈夫。于是,费祎祉命人将尸体从井下抬上来,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妇人不敢上前接近,站在旁边大哭起来。
费祎祉对妇人说:“如今凶犯已知,但是尸体却残缺不全,还需要证实,你先回去,等着找到全尸再通知你,并给予你赔偿。”
费祎祉从牢狱中叫出胡成,说:“明日如果找不到尸体的头在何处,你就要被处斩了!”在衙役的押解下,胡成去寻找尸首。找了一天后返回,县令询问是否找到,胡成只是哭着说:“想必凶犯当时在夜里慌忙扛着尸体走得急,尸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也不知道掉在了何处,怎么能找到呢?”说完胡成痛苦地要求县衙要快些寻找。
过了几天,费祎祉问妇人:“你有几个子女?”妇人回答:“没有子女。”费祎祉又问:“你的丈夫还有其他什么亲属?”妇人说:“有一个叔叔。”说着不觉又哭泣起来。
费祎祉说:“如今杀人的罪名已定,只要找回尸首保证全尸,此案即可判决。了结了此案,你还可以再改嫁他人。”妇人感激涕零,退下了公堂。
费祎祉决定亲自审查,寻找尸首。夜晚,他投宿在一家客店中,这时同村有一个叫王五的人前来报告说他知道尸首所在何处,经过查验果真与无首之尸相符合,于是赏给王五一千两银子。
不久,有一个人前来向妇人提亲,此人正是提供尸首的王五。于是,费祎祉派人把妇人和王五同时叫到公堂上,便问:“你们知道真正的杀人凶犯是谁吗?”妇人说:“是胡成。”费祎祉说:“不是胡成,而是你和王五两人合谋杀了你的丈夫!”妇人和王五吓得连忙辩解,声称冤枉。
费祎祉这时对妇人说:“我早就知道其中的案情了,之所以迟迟不告发出来,是担心有人被冤枉。尸体尚未出井之时,你凭什么确信说那就是你的丈夫?说明你早就知道你的丈夫已死在这里,而且死者身上只穿了件破薄的衣服,那数百两金子从何而来?”然后又转身对王五说:“尸体的头在什么地方,你怎么知道的?之所以这样着急地想了结本案,其实是你们两人想速合而已。”妇人和王五听后吓得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经过费祎祉的审问,两人终于道出了实情。原来王五和妇人早有私情,是二人合谋杀害了妇人的丈夫。而恰巧胡成又在醉酒之时语出戏言,被冯安诬告,于是此案就牵连到了无辜的胡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