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给大家讲一个古希腊两位大画家比画技的故事,那些喜欢修饰的老兄和喜欢化妆的女士们也许能从中学到点什么东西。
故事说:
才乌克西斯和巴尔哈西乌斯的画都以逼真见长,在雅典画史上齐名。有一天,他们各自拿出自己最得意的杰作,在雅典的市民面前比赛绘画技巧。才乌克西斯先登台,他手中夹一幅画,外面用精制的包袱包着。他当众解开包袱皮,展示出他的画,他画的是一个小孩,头上顶着一篮葡萄,站在田野中。那孩子活灵活现,眼睛似乎能说话;那葡萄在阳光下晶莹欲滴。在公众拍手喝彩之际,空中突然飞来两只贪嘴的鸟,一下子扑到画上去啄那葡萄。于是,又是一阵更热烈的掌声和喝彩,才乌克西斯得意洋洋地走下台去。
轮到巴尔哈西乌斯献画了。观众不禁为他捏一把汗:他有比才乌克西斯更妙的绝招吗?可是巴尔哈西乌斯却笑嘻嘻地,夹着一个裹着画的包袱缓步走到台上。他把包袱往桌上一放,就若无其事地对着观众闲眺。公众急不可耐,拍手齐声喊道:“快把包袱解开来呀!”巴尔哈西乌斯把手叉在腰际,依然微笑着,却并不去解包袱。于是,有人生气了,大叫声:“画家!快把包袱解开,拿出你的杰作来同他比呀!”巴尔哈西乌斯很平静地指着他的画说道:“诸君,我的画并没有用包袱裹,它早就摆在大家的面前了。请欣赏吧!”观众仔细一看,才知道他画的原来就是一个包袱,他夹的正是他的画。轰地一下人群沸腾了,千百双受了他“欺骗”的眼睛闪耀着惊异的光芒,一致公认他的画技比才乌克西斯更高。
如此,就说人的修饰打扮吧。能让人赏心悦目,不造作,自然而然就是美了。
浓艳有时不仅没有使女性明丽照人,反而使她显得粗俗轻浮;
翡翠项链有时并没有把女性装点得华贵典雅,却只让她显得珠光宝气,俗不可耐。
一个人的美貌好比宝石,它在朴素背景的衬托下反而更华丽,所以,打扮并不华贵却端庄宜人就格外叫人钦慕。
老子说:平淡是一种最高的美。一个人应立身淳厚而不居于浅薄,外表朴实而不崇尚虚华,抛弃浮华而选择平淡。
过分求美反而达不到美的目的,过分看重自己的美反而弄得很丑;不避丑就不一定丑,怕露丑就必然丑定了。
春秋时,阳子出差来到宋国都城商丘,在一家豪华的旅馆下榻。旅馆主人相当富有,养了两个年纪都很轻的妾,一个美得惊人,一个丑得吓人。
那位美妾苗条修长,婀娜多姿,双眸顾盼生辉,两眉弯如新月,从乌发到素足般般入画,不仅容貌可人,而且能歌善舞。这样美丽又加上如此聪慧,谁见了谁都忘不了她。
那位丑妾就别提了:皮肤黑而且粗,身材和双手又粗又短。阳子不明白旅馆这位阔气的老板怎么爱上了她。
可是,他住了几天后发现情况和他想象的完全相反,那位丑陋的妾受到旅馆上下的人的尊敬,旅馆老板也和她形影不离;而那位美妾则受到众人的鄙视,老板对她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
阳子大惑不解,他向旅馆的一个服务员暗暗打听其中的缘故,那位服务员不敢说直话,怕因此被老板炒了鱿鱼,只是很含蓄地对阳子说:“你再住两天观察一下就知道其中原因,何必向人打听呢?”
阳子更觉得蹊跷,就留心观察二妾。
那美妾对美貌的自我意识太强,时时感到自己美如天仙,把所有人都看成丑八怪,那神情又冷漠又高傲,老想别人跪在她脚下仰慕她恭维她,那份骄矜之气真叫人受不了。
而那位丑妾自知外貌丑陋,她并不回避自己生理上的缺陷,也不因此而自卑得抬不起头,她待人接物谦恭随和,和旅馆中的招待员一律平等相待,从来不因为自己与老板的关系而颐指气使。
美妾自以为压过群芳,处处以美自炫自耀,因而大家由反感她到厌恶她,慢慢看不出她美在何处了;丑妾自谦其丑陋,为人亲切诚恳,人们反而忽略了她的丑陋,慢慢看惯了也就不觉得她丑陋了。
人的美丑的变化就这样,内在的平和,外在的平易,此丑亦美;内心傲慢,外表冷漠,此美众人也就望而避之。
老子以自然无为为美,根本表现就在于个人人格的高尚和自由上,因而,在他看来外形的美并不能保证人格的高尚和自由,外形的丑同样也不妨碍一个人内在精神的美。
老子既然把自然无为作为美的本质,因而他就会把精神美看得高于外在形式的美。庄子在这一点上与老子完全一致,他写了一大批形体残缺、畸形和丑陋的人,如双肩耸得高于头顶面颊低到肚脐的支离疏、缺胳膊少腿的王骀、申徒嘉、叔山无趾,奇丑无比的哀骀它等。
形体的残废一点也没有妨碍他们精神的自由,并以形残神全而受到人们的喜爱。
鲁国有一个断了脚趾的人名叫叔山无趾,用脚后跟走路去见孔子。
孔子对他十分冷淡,不痛不痒地说:“你早先做人不谨慎,犯了这样大的过错,以致自己的脚趾都被人砍了,现在再来请教怎么来得及呢?”
无趾说:“我只因为不识时务而轻用我的身体,所以才弄断了脚趾。现在我之所以脚后跟走路来见你,是由于我觉得还有比自己脚趾更宝贵的东西,我得想尽一切办法保全它。天无所不盖地无所不载,我原先把先生当天地,哪里知道你是这样子呵!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把一个人的形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以为身体一残废就什么都完了。”
孔子羞愧得满脸通红,一改开始时那副冷冰冰的态度,连声说:“我实在浅陋。你为什么不进来呢?请说说你的高见。”
叔山无趾掉头走了。
孔子对他的弟子说:“弟子们要互勉呵!叔山无趾是一个断了脚趾的人,还努力求学以补过前非,何况形体没有残缺的人呢?”
叔山无趾来到老子那儿,把见孔子的情形告诉了老子。
老子听后说:“孔丘还没有解除世俗的束缚,形体不全没有什么丑的,精神不全那才是丑呢!形体亏了并不影响你成为一个‘完人’,德性要是亏了那才是个名副其实的‘残废’哩。”
叔山无趾满意地对老子说:“先生这一番话像旭日的晨光,驱散了我心头的重重迷雾,从您这儿我明白了:美与丑的界限,残废与完人的区别。”
在现实生活中,形体的丑陋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心灵的丑恶却难以识别;人们只把身体残缺的人称为“残废”,而把那些德性残缺的人称为“完人”。
美与丑竟然这样混淆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