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悬黎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悬黎这般怒容。
“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本王没记错的话,姜郎君是奉陛下的令来护送郡主回府的吧,请吧。”
萧云雁拿下巴点了点姜青野的马,示意那才是他的位置,记仇的萧云雁对着一旁装无辜的岁晏小郎君皮笑肉不笑,“不如小道仙算算,我若执意不叫你坐马车,你能不能说得动郡主娘娘关爱照拂呢?”
岁晏双手举过头顶,讨饶一样,“姜家儿郎自然是骑马,论与郡主娘娘的情分,自然是英王殿下深。”
萧云雁暗笑一声,人小鬼大。
岁晏却想,等郡主娘娘成了自己婶婶,再从英王殿下处讨回面子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云雁掀帘坐进马车时,悬黎正在发呆,手里握着个哥窑鱼子纹的小熏炉。熏炉炉壁已经印出了她的指印。
“别发呆了,你预备怎么跟官家狡辩?”萧云雁好像生吃了二斤茱萸,一开口就呛得很,“难道你要跟他说王妃留书和秦照山私奔了吗?”
悬黎松开那熏炉,丢了个合香丸子进去才想到自己没带火折子,点不了熏香,只能将熏炉盖上。
“说实话,我没想好。”她只知道这件事她要做,且要做成,至于交代,她送走自己的阿娘,却还要给旁人交代,心里有气,想不出好办法来。
“横竖段家后人唯我一个,大娘娘总不会看着我死,一定会救我的。”这也是真心话,但云雁觉得她在敷衍自己。
走一步看八步的人,怎么会没想好,可能只是还不便说。
于是他又不问了,开始安慰她:“你若反悔了,无论到什么时候,咱们都能派人将王妃婶婶接回来,真到那时,我一定亲自走一趟岭南,我哪怕只是破块油皮,都要秦家举家赔偿,好不好?”
悬黎被逗笑了,看在这份同仇敌忾上,悬黎好心提点他:“云雁阿兄,照楹同你说成婚,你是不是还没给她答复?”
“……啊?”他没说吗?
他以为自己早就应了千千万万遍了,他不是将聘礼单子都托给悬黎转交了吗?
一身冷汗瞬间将他覆盖。
诶不是,他真的没说吗?
马车声盖住了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呼喊。
而马车远行后,朱仙镇驿站正堂,有一片青灰杭罗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说:云雁:我裂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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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马车晃晃悠悠,云雁也依旧喋喋不休,不再纠结他应没应照楹这事了,因为他已经在一瞬间想好了该找一根多大多粗的荆条上门请罪。
抱着不能只有自己手足无措的念头,他问悬黎:“许郎君那眼睛不是被柘荣算计的吗?我还和你一同去探望过呢,这和姜青野有什么关系?”
云雁胡乱猜测道:“他和柘荣勾结到一起了?乱臣贼子?”
悬黎沉沉看他一眼,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好心提醒他:“这话要是被姜青野听见,他应当会和你好好切磋一下姜家枪法。”
云雁心里好受多了,眼尾微微上挑,含着半分笑意慢悠悠道:“那郡主娘娘会为了我与小姜将军势不两立吗?”
悬黎手里握着半盏微凉的雨前龙井,闻言茶盏晃了晃,却最终没漾出半点涟漪。
“你知道了?”有一同长大的好友便只有这一宗不好,会被好友精准地看穿自己所有的意图,悬黎一点儿都不意外。
虽然她语气平平,云雁也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之意。
他半点不放在心上,主动与悬黎碰了个杯,爽朗应她:“比照楹晚了一点点,蹴鞠赛那日,她就知道了,团扇遮着半张脸,笑出了狐狸声儿。”
到底还是女子之间的感觉更加敏锐,他纯粹是因为与悬黎太过相熟。
云雁不顾悬黎熟练蹙起来的眉,学福兴公公那老怀甚慰的口吻揶揄她,“拿捏人心这一块,咱们长淮郡主还真是炉火纯青,驾轻就熟。”
“……”
悬黎有些后悔好心提点他了。
云雁见好就收,神色正经起来,开始像个靠谱的兄长一样,温声询问悬黎:“所以是后来又出了什么事,对吗?”
夏风卷着花香撞进车厢,猝不及防将这简陋马车的车帘掀了一角。
大片日光便顺着这角缝隙涌进来,像匹被裁开的金绫,偏心地落云雁侧脸。
他鬓角几缕碎发被风拂得轻颤,睫毛投下浅浅阴影,鼻梁的弧度在光里愈发清隽,整张脸上都是茸茸暖光,让人瞧着他便想将所有心事一吐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