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
陆渊没有用强,反而这样不声不响地跟在身后。
这反常,比先前在厅堂下令要屠他整个宁王府,还要让他不安。
宋衍忍不住侧首。
夕阳的余晖为明妩的嫁衣镀上一层暖金,喜帕边缘的流苏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道细碎的光弧。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流苏晃动的节奏里,揣测她此刻的心绪。
忽然,袖口传来极轻微的牵引。
一只冰凉的小手在衣袖遮掩下,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那触碰很轻,像初春融化的第一滴雪水落在心头,让宋衍浑身一震。他立即反手握住,将那只微颤的手牢牢包裹在掌心。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道光,将他从忐忑不安的泥潭里拉了出来,重新落在了实地上。
他挺直背脊,加快了步伐。
跟在身后的陆渊,自然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灰白一片。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唇边又溢出一丝血丝。
搀扶着他的徐明,见状,嘴巴蠕动了几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夕阳西下,薄入西山的残阳极尽地敛着光,像濒死垂危的凤凰,将最后几片金红的翎羽散落在天际。
就在两个新人即将踏进新房时,陆渊开口了。
“且慢。”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动作一致地僵在原地。
就像是画面被突然静止了。
这一路上,陆渊早已盘算好了。
他该守在院外,等宋衍离席敬酒,新房只剩她一人时,他再进去。他相信只要她相信他的真心,将误会解除。
她就会跟他走。
先前在厅堂是他欠妥当了,没有为她着想。
也是,她只是一介女子。他这般抢亲,于他是没什么。可她不一样,女子最重名声。她那般激烈,并不是不想见到他。
而是,礼法不容。
可下一刻,可当他亲眼看见那两道大红身影并肩立在门前,当她绣着鸳鸯的衣角即将隐入门内。
才勉强撑起来的,自欺欺人的假象,又瞬间崩塌了。
光是想象那扇门合拢后的光景。
另一个男人挑起她的喜帕,红烛映照她的容颜。他们相对而视,他们同饮一杯合卺酒……
他就接受不了。
再一想到,他们当初的婚礼。因为自己的缘故,他在深夜才至,去了也只冷冷丢下一句警告。
没有揭开她的喜帕,更没有同她喝合卺酒。
如今,她却要跟另一个男人做这些,未曾与他做过的。
他怎么甘心,怎么受得住?!
妒忌像一条条毒蛇在他心脏上不住地啃咬。
宋衍将明妩轻轻推进新房,反手合上房门。
他转身,迎上陆渊凌厉的视线。
“陆相重伤在身,还是及早回府医治为好。”
直到那抹倩影彻底消失在门内,陆渊这才不悦地蹙起眉峰,看向宋衍。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