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误会了,是家中下人发现草民带错了弓,刚刚送来时恰巧看见您正往这边来,草民因此有了推测,绝非窥伺您行踪。”
反正他狩猎向来要多带几把爱弓,身边下人也都是嘴严的,不怕人查。
谢明元自然不会去查,闻言点点头,状似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转而看向楚怀玉,询问到底发生何事。
楚怀玉自称也才刚到不久,不了解具体情况,将事情推给高奉。
高奉只得主动道出自己误会楚怀玉之事,说明了楚怀玉出现在此的原因,然后说起事情始末。
那群少年被提及,总算有了正当理由靠近,过来与几位大人说明如何发现赃物之后,便留在旁边不肯走远了。
“范兄一向细心,又懂些风水之道,是他发现那处岬口像是被人动过手脚,大家好奇之下前去查看,才发现了这些东西。”
谢明元赞赏地看了眼范律,又笑着夸了几人。
惹得几位少年略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还遗憾不能继续寻猎猛兽,这会儿倒是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不自觉挺直了腰背,好似自己本就是那浊世白莲。
他们当中唯二宠辱不惊之人,便是范律与李玄,前者性格内敛,谦谦君子,后者心中藏事,正垂眸出神,根本没听进那些客套话。
李玄急迫地想知道事情真相,听到高奉说高家侍卫封锁现场时抓到了可疑之人,猛然抬头,用眼神催促大人们赶紧去审问。
可惜谢明元并不打算当众查案,了解完所有人证词后,笑容温和地恳请大家对今日之事保密,以免传到歹人耳中令其逃跑。
接着便令身边的司探接管现场,他本人则与楚怀玉单独远离众人谈话。
司探们接管现场后第一件事,便是请非办案人员立即离开,毫无商量余地。
众人再是心中好奇也不敢耽误查案,只得磨磨蹭蹭地离开。
婉姝看向怀玉,见他朝自己打了个手势示意等他,便没有上马,慢慢挪着碎步。
按理说,楚怀玉身为城令司辅官,长官亲自督查案子,他该辅佐左右,并兼任书吏,记录进展。
谢明元也是如此想的,便是再不懂人情世故的辅官,也不会在主官忙碌时要求赋闲。
故而当楚怀玉提出告辞时,惊讶溢于言表,哪怕他惯来好说话,此刻也显出几分僵硬。
“楚主簿,家中有要事?”
楚怀玉摇头,面对长官逼视,到底没说自己婚假还没结束的混话,解释道:
“下官虽未确定与周家的关系,但确实已被人找上门认亲,如今怕是人人都觉得周家与下官关系匪浅,加上方才蒋公子言辞之中怀疑下官与劫匪勾连。”
“为免耽搁大人查案,在洗脱嫌疑之前,下官还是莫参与此事为好,只盼大人一切顺遂,能早日还下官一个清白。”
楚怀玉面上尽是在长官面前被人泼脏水的羞愧与隐忍,同时亦表明了对长官的信任。
谢明元默然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同意让楚怀玉避嫌,他说的没错,这样对大家都好。
众人离开后,谢明元立即前往高家准备的临时行帐,审问嫌犯。
嫌犯名周坚,是从周亚刚开始跑商时就跟随他的老护卫,因右腿受过重伤,有些跛脚,才被分配来看管货物。
面对审问,周坚起初不肯开口,无论如何威逼,一个字也不说,谢明元看出此人是个硬骨头,便停了审问。
待司探汇报完现场情况,定下查案方向,又与高家商量完禁山之事,谢明元带人回到鹿城,在衙门牢房内动用了刑具,才审出周坚的身份。
周坚十几岁时遇到恶主,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后被卖给了人牙子,濒死时周亚将他买走,为他请大夫,他伤好后就跟着周坚四处跑商,因为做事麻利又忠心,还被赐了主家姓,脱了奴籍,娶妻生子。
周坚蒙受家主大恩,肯为其赴汤蹈火,腿伤也是为救周亚,险些连命都丢了。
主仆多年情分,周亚对周坚十分信任,所以在遭遇背叛时毫无防备,家财尽失。
“我既已消了奴籍,便是自由身,跟随周家跑商多年也早摸清了路数,本可以另起炉灶,自己起家,不会做的比他差。”
“我念着周亚大恩,甘愿在其手下做事,可他越发不上进,只顾享乐,偏生性子又倔又臭,总是得罪人,每次都是我低三下四地给人赔不是。”
“我费尽心思上下打点,好不容易攀上了一位官员,只需让府中一位小姐去联姻,周家便可蒸蒸日上,结果周亚一句他闺女不给人当妾便将人得罪死了,还说我心思不正。”
“民不与官斗,无需人家亲自动手,没几日周家便被同行合伙针对,生意一落千丈,我亦因此家破人亡,他竟还指望我与他重头再来,凭什么?!”
“他的恩情我早还完了,他害我妻儿枉死,我只抢了他的货,没要他的命,已是仁至义尽!”
周坚许是知道自己没了活路,索性吐露痛快,说到最后,又哭又笑。
谢明元却未全信,周坚若真如他所说那般忠心,便不会做背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