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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第23页)

燕景祁已坐至御座上,元嘉则停在了门扇之后。

申时安领着人往元嘉身后置了张圈椅,将人扶着坐下后,又另置了张条案放在侧旁,上搁着茶果与壶盏。待一切安置妥当后,申时安才躬着身子后退离开,只留下徐妈妈和逢春近身服侍。

元嘉两手交叠放置膝前,肩颈靠着椅背,脑袋微微上仰,阖眸暂作休息之态。

她在等,等着前头闹将起来。

……

“陛下,昌平伯谋害万春长公主既为事实,便该早些论罪!如此恶徒,实该判死伏诛,方能慰长公主在天之灵!”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自来以严谨相称的吏部尚书吕长青。

御史朱易之随即反驳,“吕尚书此言差矣,昌平伯所犯何罪尚无定调,判死留活俱无准论……尚书大人一开口就要陛下将其判死伏诛,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吕长青振袖而怒,“昌平伯有罪无罪、罪是何罪,昨日便已辩了个分明!朱御史是告假了还是耳聋了,怎么今日还反倒问起老夫来了!”

同为御史的李百泉立时帮腔,“昨日分明只辩出个昌平伯有罪的结论,可他到底何罪,各位同僚怕都还有诸般意见呢!”

“……竖子!”

吕长青最恨这帮不分青红皂白便胡搅蛮缠的御史,当即便想要怒斥,幸而被刑部尚书冯家正一把扯住,这才没有在朝上失了仪态。

燕景祁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甚至连姿势也没变过一分,只无声地注视着底下人来回争执。

而后,端王站了出来,“陛下,万春长公主为先帝之女,陛下之姊,昌平伯谋害长公主,堕杀长公主腹中骨肉,其行与谋逆无异,合该以死罪论处!”

这话一出,皇室的态度便一望而知了。

可仍有自恃公义之徒继续驳斥,“非也!长公主未出嫁前,确为皇族之尊不假。可古语有言,‘父者,子之天;夫者,妻之天’,万春长公主出嫁多年,其先为昌平伯之妻,史家之儿媳,而后才为先帝之女,陛下之姊。昌平伯不该以谋逆罪论处,至多是打伤了妻子,又不幸害伤自己的骨肉,应判其犯杀子罪才是!”

冯家正冷笑一声,也被激起了脾气,“谋逆罪当论死,杀子却至多四、五年狱牢,马大人还真是秉公持正啊!”

已然讽刺起人来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难道就因为长公主出生皇族,便可不顾祖宗传下来的伦理纲常了不成!”

此话既出,以端王为首,数人脸色骤变,连一直与之争执的朱易之和李百泉也不赞同地皱起了眉。

燕景祁嘴角抿紧,向下弯曲成一个不甚愉悦的弧度,眼中凝聚着晦暗的怒意,元嘉也猛地坐直身体,沉着脸继续听着响动。

见众人似被震住般失了话语,马忡更是得意,“昌平伯伤杀妻子也好,堕害骨肉也罢,便是两罪并罚,也不至如尚书大人说的般,以死抵过。长公主已然没了性命,便不要再多一个无辜受死的人了吧!”

马忡又何尝不知万春长公主死得可怜,可若是随大流定了昌平伯死罪,如何能显出自己的不一般?且他所论所言,俱有出处,没一句是胡乱编造的,旁人听了再不爽,也拿捏不住话柄。而他若能以此名噪朝野,便是丢了仕途、失了性命也无妨,来日史书工笔,注定是要为他马忡留痕了!

“……马大人好一派就事论事的刚正模样。”一片缄默中,谭思文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明显,“大义凛然的好似从前与昌平伯行走一处、混迹平康坊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马忡涨红了脸,发现是谭思文在说话后,又突然恢复了底气,“探花郎才来了上京多久,又才做了多少天的官,就敢诬陷同僚、泼同僚脏水了!”

谭思文不为所动,“马大人不必挖苦,若在下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大人自可据理驳斥,而非仅仅在嘴上讽刺。”

“……你!”马忡将人指着,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你、你们说不过我,便红口白牙地污蔑我与昌平伯有私,我从来清清白白,何须驳斥你这小儿!”

端王盯着马忡的脸,像是觉出了端倪,又像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勾着唇角开口:“本王记起来了,马大人确实在平康坊出现过……昌平伯前段日子,醉酒大闹胡玉楼,试图抢要楼里胡姬时,不就是马大人在旁帮手的么!”

此话一出,马忡顿时失了血色,却仍想出了反驳的话,“空口无凭,如何就能断言是下官!且今日要论的,分明是如何处置昌平伯,王爷与谭大人一唱一和,以私论公,也不过是想要除开臣,去定昌平伯的死罪……臣斗胆,这又是哪门子的公正!”

谭思文咬紧牙关,还欲再行反驳,却被燕景祁开口打断——

“行了……今日议了这样久,诸卿的意思朕也已明晰,就到这里吧,退朝!”

“陛下!”

马忡还想再说话,却被燕景祁投过来的冰冷视线惊得定在原地。

“马卿还有什么想说的?”

燕景祁绷着脸,神色颇为不虞。

“……臣、不敢。”

马忡垂下脑袋,之前与人大杀四方的气势荡然无存。

燕景祁盯着马忡的发顶,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而后是更加隐晦的杀意。

他站着审视了一圈,最后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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