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点头又摇头,“可他们医术上的造诣虽不缺,其他方面却跟太医署的那些人没有两样,都是谨慎小心为上,陛下自然也不满意他们。”
元嘉掩口失笑,“你倒是问的清楚。”
“亏得女君此前一番谋划,如今咱们想打听这些事情,倒比从前容易许多。”
逢春亦是笑言。
元嘉不语,只沉思了片刻,方道:“陛下既瞧不中别人替他选的这些人,那便寻个契机,让他自己选个满意的好了。”
“女君的意思是……”
“陛下登基至今,还没有去泰山封禅过吧?”
元嘉蓦地开口。
闻言,逢春脸色微变,“女君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莫说是陛下没有去过,便是先帝在位多年,也从未以封禅的名义登过泰山哪……”
“可再往前,武皇帝便去过,在平了姚氏之乱,铲除了打着福王旗号、意欲清君侧的余孽以后,领着文武大臣,还有昭献大长公主一同去到泰山封禅,祭祀天地神灵。”
元嘉却道。
“咱们陛下自是有资格去泰山的,”逢春斟酌着开口,“……可、会否小题大做了些,不过是要换个满意的太医罢了。”
“我倒是想要一石二鸟呢。”
元嘉缓缓道。
“……什么?”
逢春一时没有听清。
元嘉却在这时候止了口,只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真要去泰山,前后须考量的东西就多了去了……最简单的,只需要找个机会让陛下出宫走一趟,保不齐就能遇上藏在民间的高人了呢。”
逢春便也顺着道:“是呢。”
话虽如此,元嘉的视线却仍停在那本名册上,指尖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后方道:“时间还真是快哪,再两月工夫,阿沅也要回来了。咱们替她张罗了这样久的屋舍,她竟一个也没看中,反托人在毗邻穆府老宅的地方租了间空置许久的屋舍。康敏县主怕还不知道呢,好在她家小弟住回来了,也算是有相熟的人帮衬照顾了。”
“女君这是关心则乱呢,上京那可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了,”逢春笑道,“且不说宿国公府,光咱们家、欧阳府、穆王府、汾阳郡王府……陛下也是疼惜柳娘子这位表妹的呢,哪里还缺人照顾。”
“我就是怕她又避着不见人,几家人距离不一,脚程上也有耽搁呢。”元嘉叹了口气,可很快又打起了精神,“那也是夏天的事情了,我这会儿操心它做甚……你们几个的屋舍可住的习惯?我出不得宫,便只能从你的嘴里问一句实话了。”
“好,一切都好,可就是……太好了。”逢春小声道,“其实奴婢们大半时候都住在宫里,纵是休沐,也不过出去个一、两日罢了,这样好的屋子,空荡荡的摆在那里,只给奴婢们住倒是可惜了。”
“给了你们便是你们的,有什么好可惜的。”元嘉怪罪一声,“且你们在外头有个落脚的地方,偶尔想见一见自己曾经的朋友,说话做事也能方便许多、自在许多。”
听见这话,逢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飘忽,只道:“是、是……”
元嘉将逢春稍显不自在的反应尽收眼底,想了想,忽而笑道:“可是已招待了友人,或是有谁上门做客了?”
逢春下意识摇了头,但俨然不习惯对元嘉做隐瞒的举动,很快便坦诚道:“也算不得什么友人,就是、就是……奴婢在外头被人认出来了。”
元嘉饶有兴致,“认出来了?是谁?”
逢春轻声说了个名字,元嘉便想起来了——是朝中某位官员的家眷,半年前得了诰命,曾入宫向她叩头谢恩。之后偶尔也能在命妇朝见时看到她的身影,只是因为品阶不高,大多时候都远远地落在一堆人后头。
“然后呢?”
逢春两颊泛着烫意,“说是与我一见如故,却无奈自己位低,在宫里时一直不敢上前与我结交,如今有幸在宫外遇到,想是合该有此缘分,便竭力邀我去她府上一坐,若能吃顿便饭就更好了……”
元嘉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口中却道:“我倒不记得你误过回宫的时辰,难不成是邀你同进午膳?”
“女君莫要打趣奴婢了!”
逢春脸上燥意愈浓,“她可是有诰命在身的贵夫人,奴婢什么身份呀,想是瞧在您的面子上,才与奴婢客套几句罢了。奴婢有自知之明,所以当即便拒绝了,可哪成想……她、她还想给奴婢塞东西呢!”
“是哪,瞧在我的面子上,奉承你、巴结你,有什么不好?”
元嘉笑盈盈地反问。
逢春一下子怔住了,“女君……”
“你是我身边的得力人,她如此待你,大抵是想借你的口讨好我,让她自己、或是让她家夫君在我面前露个脸,若运气好些,保不齐还能换个前程──”
元嘉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逢春急急打断,“那奴婢更不该收了,往后见着了也得绕着她走,绝不给女君惹来麻烦事。”
“不必全收,却也不必都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