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羽漫不经心的:“你不都猜出来了,还问?”
关云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一整天的状态怕是都不怎么好,师门几位和小悯都看在眼里,但她没想到小悯居然会直接给她弹安眠曲让她睡着。
可惜了,辜负了小悯的一腔好意,安眠曲对她效用不够长久,她这个点就醒了。
月色清朗,关云铮坐在门槛上晒不到一点月光,身后的烛火在灯罩里跃动着。
月光与烛光之间,夹了一个迷茫在此世与彼世之间的人。
“我今日听到一个声音。”她抱着膝盖数脚下石砖的细纹,每到几条细纹盘虬错杂的地方就忘记具体的数目,于是又从头数起。
摇羽打了个相当应景的哈欠:“什么声音?此前没听过?”
“嗯。”关云铮把下巴搭在膝盖上,“说话时也怪腔怪调,不太像人。”
摇羽若是有实体此刻一定在皱眉:“总不会是另一个心魔引?我对这东西所知不多,难道还能跟邪修的丹药一般,量产不成?”
关云铮摇摇头,下巴蹭动膝头布料:“虽说那声音听起来也不便分辨男女,但不像是心魔引那样的非男非女,倒更像是……”她回忆着那个声音的特质,“更像是你这样的,雌雄莫辨。”
摇羽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感觉都不是什么好词。
关云铮分析得头头是道:“非男非女的意思是,它的声音里混着男声和女声,雌雄莫辨则只有一种声音,但听不出男人还是女人。”
摇羽还真听进去了,沉吟片刻才说:“如此说来,那声音也可能是我这样的灵体?”
关云铮没否认:“有可能。”
摇羽好半晌没说话。
关云铮睡了个质量不错的短时睡眠觉,此刻精神得很,坐在原地发呆,摇羽不开口也不催。
“那声音同你说什么了?”摇羽再度开口时问道。
关云铮如实相告:“不多,很杂。”
摇羽又糊涂了:“很杂是什么意思?”
关云铮思考了一会儿:“祂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什么也没告诉我。”
“什么都知道?”摇羽重复道。
关云铮不答反问:“你在乾坤袋里的时候,听得见我说话吗?”
摇羽摇羽起初有些不明所以:“能,怎么忽然问这话……”它回过神来了,“你的意思是,你对楚悯说的那些,你并非此世之人的话?”
关云铮听着它的语气转变,仿佛能想象出一团灵体原本松散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到后来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骤然汇聚起来严阵以待的样子。
这画面光是想一想就怪喜感的,关云铮弯了弯嘴角。
摇羽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要是能看见她正在笑估计会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一通,都被来历不明的东西知道这么重要的事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它毫无所觉地继续说着:“那灵体也知道此事?”
关云铮托着下巴“嗯”了声。
摇羽思索着:“我在剑冢里年岁太久,和外头不相往来,对外界这些年来的变化所知甚少。近年来归墟有何重大事件?亦或是整个修真界,有何重大事件?”
虽然摇羽看不见,但关云铮还是忍不住挑起眉头:“你如何定义重大?”
摇羽“啧”了一声:“载入史册那种,教习先生特意传授过的知识,有吗?”
关云铮还真想起来一件,应该说将隐还真帮她想起来一件:“七十年前曾有一修士觅得良机,突破大乘之境,但半年后就没了下落,亦或成仙归隐,不得而知。”将隐回溯出了当时的场面,她原封不动地复述一遍,又补充,“这是褚先生初次上课时告知我们的,当时有人问了一句世上可有真仙人,他是这么回答的。”
摇羽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七十年前……”
关云铮期待地看着它:“七十年前如何?”
摇羽像是陷入回忆中忽然被唤醒似的,先是茫然地“嗯?”了一声,随后才说道:“这样看来……我实在是与世隔绝太久了,依稀记得进入剑冢的前几年,突破大乘的人虽不算多如牛毛,但一只手还是数不过来的。”
关云铮陷入遐思:“这般繁荣……得是多少年前了?”
摇羽的声音听着也有几分感慨:“看如今的情状,大约至少一百多年前了。”
关云铮扭头看向它:“剑灵不会衰老吗?”
摇羽的回答非常诚恳也非常不靠谱:“大概?我这一生也没见过其他的剑灵了。”
“我这一生”“我这辈子”这种话很容易触发一种诡异的机制,此刻关云铮就完全下意识地用上了老成的语气说道:“你这一生还没结束呢,怎么就用上‘一生’这种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