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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陇县（第2页）

是夜，陇县城内一改往日的宵禁与沉寂，变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在叛军先锋已逼近至五十里外的巨大现实威胁下，城内各方势力暂时搁置了往日的恩怨与成见，被强行拧成了一股绳。

杨府的侧门洞开，一辆辆满载着麻袋的牛车在护院家丁的押运下，碾过青石板路，将第一批承诺的粮食——足足五十车黄澄澄的粟米，运往指定的官仓；赵家名下最大的布庄内，灯火彻夜未熄，数十名雇来的织工、裁缝正在加班加点，将库存的麻布、葛布赶制成守军急需的寒衣与绑腿；而王贲交出的那一百二十名家兵，则是最早被陈戬派人接收，打散编入了守城部队的序列，开始熟悉城防器械与号令。

陈熹在陈戬及数名亲兵的护卫下，巡视着灯火通明的城墙，看着下方民夫如蚁般往来搬运守城物资，她对身旁的陈戬低声耳语。

“陈都尉，留心观察这几家今日的表现与后续动作。肯第一个交出大量粮食的，未必是最忠心的，或许只是最懂得审时度势、及时止损的聪明人；而第一个交出家兵的，也未必是真心投效，或许只是实力最弱、急于寻找新靠山的投机者。”

在波谲云诡的乱世之中，地方豪强的每一个看似顺从或合作的举动，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算计与深意。

陈戬闻言，粗犷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沉声问道：“女公子认为，这杨弘、王贲之流，究竟是属于哪一种？”

“或许兼而有之，或许另有所图。”

陈熹目光深邃地望向城中那几处豪强宅院的方向，声音清晰，“杨弘率先交出大批粮食，是因为他藏粮最多，目标最大，知道我既已点破，便难以隐匿，索性做出慷慨姿态，既能博取名声，又能避免被我强行抄没，失了体面还落得人财两空。赵奢态度暧昧，迟迟不肯在兵权之外多做表示，是在观望风色，权衡利弊，想待价而沽，或者等待我们与叛军交战的结果。而王贲第一个交出家兵，皆因他家族实力在三大豪强中本就垫底，部曲数量最少，与其握在手中难以发挥大用，不如趁机表忠心，换取在我这新主面前的地位与未来的好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凝重，提醒道：“所以，对此辈，既要利用，更需提防。他们能在凉州这虎狼之地保住并壮大祖业，乱世中屹立不倒，个个都是精通算计、见风使舵的人精，绝非易与之辈。与之打交道，不可全信其言，需观其行，察其微。”

就在这时，侍女疏影步履匆匆地从城墙马道上来，走到陈熹身边，借着夜色的掩护，用极低的声音禀报。

“女公子，按您的吩咐，奴婢通过几个本地老吏，侧面打探到一些消息。杨弘与赵奢两家，为了城西那片连接官道、水源充沛的千亩林地归属，明争暗斗已持续半年有余，互不相让，积怨颇深。而王贲，则因其族中曾有子弟在州郡为吏，一向自视甚高，对周平这等靠捐纳得来的县令之位，私下颇多微词，早有取而代之之心，只是苦于无人扶持，缺乏契机。”

这些看似琐碎的情报，如同散落的拼图，此刻在陈熹脑中迅速拼接，让她对陇县权力格局的暗流有了更清晰的把握。

“果然不出所料。”陈熹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如同暗夜中乍现的寒星，“传令给尹主薄，以军事防御、清除射界为由，将城西那片争议林地，即刻划为官产，充作军屯之用，由我们直接派人管辖，所产粮秣悉数充作军资。至于王贲……”

她略作沉吟，指尖在冰冷的城垛上轻轻敲击，“他不是渴望权位吗？就以我之名，表他为陇县参军，赞画军务，位列县丞之上。然，其所辖仅限咨询建言，不得直接统兵，亦不得干预钱粮刑名。记住，场面要做足，让他感受到‘重用’与‘尊荣’，但实权，一丝一毫也不能给。”

这道命令既解决了豪强间的争端，将优质资源收归己用，又利用了王贲的野心，给予虚名高位而剥夺其实权，手段可谓老辣。

“奴婢明白。”疏影心领神会，低声应下，随即又问，“那杨家和赵家那边，因林地之事被我们截断，恐怕会心生怨怼，是否需要安抚？”

“暂时不必。”陈熹目光投向城中那两处最为气派的宅邸方向，眼神深邃，“让他们继续斗着，只要不越线，不影响到守城大局，便由他们去。眼下叛军压境，我们首要之敌在城外，内部需要的是微妙的平衡，而非铁板一块。过度打压或急于整合，反可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待我们击退叛军，真正站稳脚跟之后，再腾出手来，慢慢‘梳理’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也不迟。”

她转而望向远方漆黑的地平线，那里似乎有隐约的火光在跃动，那是叛军营地所在。

“传令全军，”陈熹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坚定，“今夜起，城头加派双岗双哨，所有哨位必须彼此呼应，严防敌军夜袭或细作潜入。所有队率以上将领，甲胄不解，兵器不离身，随时待命！我们要让城外的李文侯知道，陇县，不是他可以轻易蹂躏的金城！这里，有一支上下同心、众志成城的守军，在等着他！”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陈熹挺立於城头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城墙之上。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从金城烈焰中仓皇逃出的孤弱少女，也不再仅仅是依靠父亲余荫的太守之女。她正在用超越年龄的智慧、果决的手段以及对时局、人心的精准把握，快速蜕变为一个真正的手握权柄的统治者。

今夜过后，无论城外战事结果如何，陇县内部的权力格局都已被她强行撬动并重塑。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初步整合地方势力，掌握超过两千人武装力量，实际控制县级城池。“人上人”系统判定：权柄初握阶段达成！奖励积分：5000点。解锁新模块：初级洞察之眼（可小幅提升对他人情绪、意图的感知敏锐度）。宿主继续努力哦！（????????????）????】

脑海中，系统那带着欢快电子音和现代网络用语风格的提示适时响起。

陈熹心中微微一动，这【初级洞察之眼】来得正是时候，对于她接下来需要频繁进行的权衡、谈判与驾驭人心，无疑是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