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曾与刑虒当面争执,此刻也绝口不提。
他无法确定魔尊归来后了解了多少,是不是第一个找上自己。
任何试图引导判断的言论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唯有据实以报,方是稳妥之道。
他小心地控制着语气,不让一丝个人情绪影响这冷静的汇报。
魔尊目光停在一处魔气与仙光激烈碰撞的峡谷地带,那里魔气虽盛,却隐隐被一股锐利的金色仙光所压制。“赤蛇与饕餮。”
“赤蛇将军依尊上旧令,死守乱祸峡谷,半步未退,麾下魔兵折损已过三成。”杜异立刻回应,“饕餮将军及其麾下先锋,上月于冰雪豁口大破仙军,斩敌三千……尽数吞噬。天界早有传言,遇饕餮,魂不入轮回之语,确已达成震慑之效。”
魔尊静静听着,指尖在座椅扶手上无意识地轻叩,发出极轻微的嗒嗒声。
“依你之见,”魔尊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依旧平淡得不带波澜,“此局何解?”
杜异的心猛地一沉。
魔尊归来,以无上魔威重整旗鼓,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八荒,僵局自然迎刃而解,何须问他?
这个理所当然的念头刚在脑海中浮现,一股冰冷的寒意便骤然沿着脊椎爬升,危险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
不对!
尊上若意在重整联军,直接下令便是,何必多此一问?
此问……是试探他的忠诚,还是……另有所图?
或是有交托更大权责的意味?
无论是哪种,回答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额角悄然渗出细密的冷汗,杜异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大脑飞速运转。
他深知魔尊不喜空泛的奉承,更厌恶愚蠢的提议。
他必须给出一个切实、冷静,且能体现自身价值,同时又绝不逾越本分的答案。
他再次抱拳,声音比之前更加沉稳,带着审慎的剖析:“回尊上,僵持之局,在于双方力量相对均衡,且皆有所保留。天界忌惮我军悍勇与我界地利,未敢倾力来攻;而我方……”他略微停顿,选择了一个中性的词,“内部调度尚未完全协同,难以形成足以撕裂敌方防线的合力。”
他抬起眼,目光坚定地看向魔尊,继续道:“若求破局,依末将浅见,或可‘以正合,以奇胜’。正面战线,需进一步整合力量,明确权责,即便刑虒将军处难以强求,我魔界各部亦需铁板一块,此为‘正合’。同时,遴选精锐,绕开主战场,寻觅天界防御薄弱之处或补给线,实施精准打击,制造混乱,迫其分兵,此乃‘奇胜’。待其露出破绽,再集中主力,予其重创。此策需耐心与时机,但若能成功,或可打破眼下僵局。”
杜异将心中酝酿的战术计划和盘托出,帐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魔尊指尖轻叩扶手的微响,声声如同催命。
“如此方法,”魔尊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否定,却漠然如洞穿一切,“胜机几何?”
杜异沉默了。
他无法回答。
没有妖域的全力配合,甚至可能面临内部的掣肘,他提出的策略无异于一场豪赌,胜算渺茫。
任何具体的推演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可笑,甚至可能被视为欺瞒。
在魔尊那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目光下,任何虚饰都是徒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甘与无力感,头颅垂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艰涩:“末将愚钝,思虑不周……请尊上示下。”
魔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那目光冷肃严厉,一如往常。
“三十年来,你勉力维持联军未散,战线未溃,做得很好。”
魔尊平淡的肯定并未让杜异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心弦绷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