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贵为公主,需以百姓的安乐为先。
难道,这便是他选择将自己卖给镇北王的理由——
想到这里,她心中黑洞渐渐扩大,在屋廊下站定,眼神里透出一股驱散不尽的阴暗情绪。
忽然身后传来男人沉定的嗓音:“站在这吹风很舒服么。”
天都黑了,屋檐上挂着一排灯笼,照见她茕茕孑立的身影,看上去有几分寂寥。
如云乌发用一根簪子随意别着,露出一截纤细的后颈,可那簪发的人手法显然欠佳,少部分发丝零散的垂落着,风儿一吹在夜色里乱舞起来,有几缕竟调皮的撩拨到了他面上。
宣睿冷硬的神情渐趋和缓,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
李幼卿皱了皱眉,收敛好方才冷不丁冒出的情绪,回道:“不舒服,而且很冷。”
宣睿刚脱下身上的披风给她,又被她侧身躲开,嫌弃道:“将军还没洗澡更衣吧,身上有股味儿。”
宣睿要给她披衣的动作一顿,神色有几分尴尬。
见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小手在面前轻轻扇了扇,像是要把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儿扇走。
白天她在那些病患家中,无论给孩子喂药抑或是询问他们病情,面上都未流露出一丝嫌恶。
现下这般,倒显得他比瘟疫更遭人嫌。
宣睿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去洗浴,又被她出声叫住。
小姑娘像是忘了方才的嫌弃之举,对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宣将军,不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我有些困,想早些去休息了。”
宣睿一怔,想到此番处境,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村民的屋舍没有消毒,不能过夜,唯有宗庙能睡人。”
见她愣愣的,似懂非懂,又补充了句:“今晚你就跟士兵们一起睡通铺。”
李幼卿仔细消化完这句话,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见他这般不为自己考虑,抑制不住心火,怒道:“这怎么行,宣睿,你不要太过分了!”
此刻正是士兵们去洗澡的高峰期,潇子戚端着面盆出来,见将军铁青着脸站在廊上,不禁有些奇怪。
正要过去看看,忽然被一股大力拉走。
他满心不悦的抬头,对上白刹那张温和阴柔的脸,忽然间就没了脾气。
“白兄弟,你拉我做什么?”两人拉拉扯扯来到墙角,行迹颇有些鬼祟的样子。
白刹见那两人正专心致志的争吵,未注意到这边,不由松了口气。
又朝潇子戚翻了个白眼:“没见他们刚才在做什么,上赶着去触霉头,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潇子戚这才看见,将军身侧另有道娇小的身影,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正踮起脚朝他们将军嚷嚷什么。
而将军的面色也随之越发沉下去,阴郁得有些骇人。
不由奇怪道:“之前他们不是还如胶似漆的,又出什么事了。”
“好了,你别过去就是,我去洗澡了。”白刹正巧经过,才会顺道拉了他一把。
潇子戚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道:“白兄弟,你走错方向了吧,浴房在那边。”
白刹懒得回头,举起一只手摆了摆,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了,难道不是去洗澡么。”潇子戚愣了愣,最后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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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上,李幼卿见宣睿毫不留情转身走了,一口气梗在胸口要上不下。
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别以为本小姐离不开你,今晚我就算冻死在外面,也绝不会去找你的!”
不远处,男人脚步顿住,侧身冷冷撇下一句:“随便你。”
李幼卿脸色一白,气愤的跺了跺脚,转身拼命跑回到马车上。
入冬之后,一日比一日冷,晚间北风呜咽咆哮??x?着,驱赶着路上行人全都匆匆往宗庙赶去。
李幼卿独自蜷缩在马车榻上,冷得身子不断打颤,裹紧了毛毯也没有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