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韦斯莱中毒的真正原因在学生间私下流传的版本五花八门,最普遍的一种说法是,他误食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某瓶标识不清、用于试验的古怪魔药原料。
因此,当德拉科·马尔福在某天傍晚,于一条僻静的走廊里拦住刚刚结束魁地奇训练、浑身还沾着泥泞的罗恩时,不仅罗恩自己愣住了,连跟他同行的哈利也吃了一惊——两人几乎瞬间绷紧了神经,进入戒备状态。
马尔福的样子比罗恩这个大病初愈的人看起来还要糟糕。他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底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以往一丝不苟的金发有些凌乱,袍子也像是随意套上的。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神态——那种标志性的、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傲慢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空洞的忧郁。他站在那儿,不像个拦路者,倒像个迷失方向的幽灵。
“干什么,马尔福?”罗恩警惕地问,下意识地摸向魔杖。哈利也立刻侧身,挡在了罗恩前面半步。
马尔福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唇相讥,甚至没有看哈利。他的目光落在罗恩身上,但又好像没有真正聚焦。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而低沉,几乎听不见:“韦斯莱。”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非常快速、几乎是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是来道歉的。为了那瓶酒。我很抱歉。”
这句话说得极其突兀且生硬,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马尔福式的、夹枪带棒的修饰。它像一块石头一样被扔出来,砸在寂静的走廊里。
罗恩完全愣住了,脸上的戒备变成了纯粹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你……什么?”罗恩怀疑自己听错了。道歉?从马尔福嘴里?
马尔福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他飞快地瞥了罗恩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羞愧,有恐惧,还有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压力。然后,他像是无法再忍受待在这里,猛地转过身。
“我道过歉了。”他扔下这句话,声音依旧低沉,然后几乎像逃跑一样,沿着走廊快步离开。他的背影瘦削而僵硬,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真的像一个飘远了的、沉重的幽灵。
罗恩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来,一肚子准备骂回去的话全都无用武之地,憋得他有点难受。
“他吃错什么药了?”罗恩最终喃喃地说,挠了挠耳朵,“他居然道歉?而且……他就这么走了?”
哈利的表情也很凝重,他望着马尔福消失的方向,低声道:“他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他了。”
罗恩回想了一下马尔福那副失魂落魄、仿佛下一秒就要垮掉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消了大半,反而生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近乎同情的感觉。他咕哝道:“是啊……好像我才是那个给他下了毒的人似的,这太诡异了。”
城堡里的学生们逐渐注意到,德拉科·马尔福几乎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影子。他不再趾高气扬地带着他的跟班在走廊里横冲直撞,不再在课堂上刻意大声地嘲讽波特和韦斯莱,甚至不再出现在礼堂斯莱特林长桌的显眼位置。
取而代之的是,有人看见他每天傍晚都会准时前往费尔奇那里报到,然后提着水桶和刷子,面无表情地擦洗城堡某处的奖品陈列室或是擦洗走廊里的盔甲;还有人看见他在周末的清晨,独自一人在城堡外的场地上进行义务劳动——清理杂草或是照料被皮皮鬼弄乱的花圃。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教授轮流监督,两人的脸色都同样严峻。
这些禁闭惩罚无声却有力,像一个个清晰的信号。虽然大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都猜到马尔福必定是犯下了极其严重的错误。
他变得独来独往,异常沉默,总是微微低着头,心事重重。偶尔在课堂上被教授点名,他会像是受惊一样猛地抬头,反应慢半拍,回答也远不如从前那般伶俐。那副样子,连最讨厌他的格兰芬多们都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罗恩在魔药课上不小心和马尔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后者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视线,苍白的侧脸微微绷紧。罗恩发现自己竟一时骂不出口,最后只是别扭地转回头,低声嘟囔:“……他这副样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恨他了,真是见鬼。”
“艾莎说过,”赫敏头也不抬地接话,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他现在差不多算是‘混乱中立’——内心太混乱了,只能勉强维持中立。谁也别去招惹他,他现在只顾自保。不过说来也怪,这样反而比从前正常了点。”
“别指望他真的能当个好人,”哈利说,“只要别突然又背叛了就行——总之我们离他远点。”他明白马尔福为何会变成这样——那沉重的负担、对母亲安全的恐惧,还有险些无法挽回的过错,正压得这个曾经傲慢的少男喘不过气。这份惩罚,远比任何恶咒或嘲笑都更深刻,也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