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不喜,但他也并未将自己的袖子从姜稚鱼手中扯回来,只是稍有些冷淡地问道:“害怕?”
姜稚鱼面色僵了僵,一脸的欲言又止。她并没有特意阻拦的意思,可也的确是出于不安,下意识做出了这个举动。
手没听她的使唤,姜稚鱼咽了口口水,根本无法为自己辩解。
见人不说话,亓官绥又重复了一遍:“害怕?”
是有点明知故问了,明明知道却偏要她亲口承认。
触及到亓官绥冷沉的目光,姜稚鱼松开了手:“嗯,是有一点害怕。”
声音很轻很轻,仔细听,还能从中听出那细微的、不明显的颤音。
亓官绥垂着眼睫,手落在衣袖上的褶皱处,轻轻抚了抚,隔了好一会,才将视线定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害怕又能怎么样,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带着她,确保她性命无恙还不够吗?
在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之前,她的这点情绪是无关紧要的。
亓官绥无声站着,整个人如同沉淀下来的风雪,又清又冷。
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那双因紧张局促而攥在一起的手上,就在刚刚,它们还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袖,试图挽留他。
于是,他又想着,面前这人和他生平所遇之人皆不同。
像是悬崖绝壁上遇风即碎的蝴蝶,是脆弱的,容易受伤的。
懦弱胆怯不可避免。
想到这,亓官绥咬破手指在她额间画了一道符咒,一贯清寒的嗓音里多了几分不曾有过的安抚:“睡吧,睡着了就没事。”
“我很快就回。”
外面乌乌泱泱的全是人,源源不断地朝着云舟船头处的戏台子围去,皆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一股带着寒气的风扑面吹来,夹杂着雨水中浓厚的血腥气。
借着云舟上的灯光,亓官绥隐住身形往戏台看去。
上面躺着一个做妇人打扮的男子,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扭动着,朝着台幕另一边发出凄惨的叫声。
一阵开场锣鼓,从后面走出一个挂着长胡须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黑色布鞋,身上披着同色的戏服,手里舞着两把剑,嘴里唱道:“呔!你这吃人血肉的鬼怪,还不束手就擒!今日便要你葬身于此!”
“咿——呀!”
男人的肚子越来越大,鼓鼓胀胀的,一只手从里面撕开他的肚子,贪婪地吸吮着血液。
红红白白流了一地,男人的惨叫声利刃般划破墨夜。
一只大公鸡顶着铜盘从人群里穿过,围观的人皆拍手叫好,扣出一只眼球往里扔去。
宿姜把踩到的眼珠子踢到一边,皱眉嫌弃道:“这都是什么玩意。”
原本他都要睡了,忽然听到外面缠绵悱恻的唱戏声,一声声得让他直心烦,恨不得动手杀几个人再顺道解决了自己。
正要暗骂两句,宿姜忽然本能地激起一阵寒意,手指也跟着痉挛了一下。
他立即服下一枚清心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停涌动的疯狂被强迫着冷静下来。
等睁眼的刹那,宿姜脑中冒出一个十分清晰的念头。
不对劲,这是危险来临的预兆!